小李没想到被他们探长挺是看中的时小姐这么平易近人,愣了一下。
“不不用。”
“号外号外航运大亨王天耀在家中遇害身亡,现场毫无外人痕迹号外号外航运大亨王天耀在家中遇害身亡,现场毫无外人痕迹先生,来份报纸吗”
卖报的小童背着一兜子厚厚的报纸,穿梭在热闹得街市中。
小李回过神,表情突然丰富起来,冲郑舒然挤眉弄眼道“老大,我都忘了跟您道一句恭喜,王天耀出事,这下您师父肯定心情不错吧”
他跟了郑舒然好多年了,早就熟悉,插科打诨也是常有的事。
郑舒然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去你的,老爷子的事你少问。”
“是是是,我不是想打探谢会长的消息,老大你别打我。”
小李耸耸肩膀,靠在打开的车门边,送郑舒然上了车,自己也坐上驾驶位。
他嘴上闲不住,又感叹道“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办的事,这么干净利索,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想找线索都找不到估计这事儿还得让公董局介入,不然王天耀那边肯定要觉得是老大你师父找人动的手,咱巡捕房故意说没线索呢。”
“呵,哪路神仙”
郑舒然抬起眼,往后视镜一瞥。
只见时浅渡靠在椅背上,动作略显懒散,看不见眼睛,但能让人感觉到,她在闭目养神。
这路神仙,可能正坐在他们车里呢。
王天耀出事不是小事,几乎整个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瞧着这事。
他身为巡捕房探长,今儿个一大早就过去了一趟。
办的确实干净利索。
他跟着师父出生入死很多次,又在巡捕房呆了好几年,从来就没见过那么干净的刀口。
一击毙命,对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得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样精准的控制力。
半晌,他收回视线。
算了算了,一个瘦弱的盲人,恐怕连身体部位在哪都得摸瞎地弄半天才搞明白,又怎么可能做到一击毙命地杀人呢
这位时大小姐的履历也很干净,一直都在女校读书,应该不是她本人动手的吧。
八成是有他们不知道的渠道,动动手指头,雇佣了个靠谱的杀手。
白逾明坐在时浅渡身边,心知自己关了数日,身上不干净,便尽力往车门那边坐坐,别叫身上的脏污影响了旁人。
他知道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便垂着脑袋,并不言语。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是巡捕房的探长郑舒然,他对这位“第一个华人探长”有所耳闻,毕竟这事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充斥着百姓们的饭后闲谈。
那么他们口中的“师父”就是万龙会的会长谢眀啸。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小女孩。
因为对方看不见,他就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看过去了。
眼里有些疑惑。
时小姐看起来不像是会跟万龙会扯上关系的人。
或许是家中长辈有联系,时小姐这才为了帮他而攀了关系。
会不会因为帮他而惹上麻烦,或者搭上不好还清的人情
白逾明心里打定主意要借着这个小姑娘去攀附权贵,然而下意识地,还是会为她而担心。
这时,时浅渡突然冲旁边招了招手。
白逾明微怔,稍微把身子凑过去一些。
他道“时小姐请讲。”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我很好看么”
白逾明有些意外。
时小姐看不见,怎么还会知道他的动作
他收回了视线,脸上没有慌乱,反而在略做沉吟之后,实话实说道“我刚才在想,没想到时小姐与谢会长会是熟识。”
时浅渡也实话实说“哦,不熟,只见过一面。”
郑舒然
他怎么觉得这对话直白地有些微妙
“不急,以后会熟悉起来的嘛。”
车子很快就停在一间茶庄门前。
一行人下车进门。
有人领着他们一路绕过前厅,进了少有人去的后方雅间。
谢眀啸早已在一张雅致的矮桌前坐好,细细地品茶。
见时浅渡与人过来,扬手迎了一下“时小姐,白老板。”
白逾明唇角扯动,有两分自嘲“您抬举,世上哪还有白老板。”
出口的声音沙哑异常,显然不是正常人的嗓音。
这样的声音跟那句“白老板”放在一起,更显得讽刺。
其实不止是嗓子坏了,他的脸也花了一块。
是被鞭子抽的,逼他签字画押按手印时,身上挨了不知多少鞭子。
当时有一鞭刚好抽在他的左脸上。
现在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痂,想来是会留疤的。
一声简简单单的“白老板”,叫他心里难受的很。
学艺十余年,无论寒冬酷暑,努力钻研练功,从不懈怠。
不纯为了混口饭吃,也因为喜爱。
所以,他看不得那些根本不了解他们文化的洋人随意点上不合时宜的曲目、哈哈大笑着让他在众人面前献唱献艺,开些有辱国风的玩笑话。
他是拧巴了一些,可为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地攥紧,数日未曾好好修剪的指甲深深抠进手心。
漂亮的丹凤眼底,头一次浮出淡淡的红,和浓烈的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