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渡寻着声音往前逼了几步,很快就把人逼得靠在墙上。
她微微仰头,笑问“那你不得表示表示感谢吗”
白逾明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薄唇上。
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他面皮微烫地移开视线“亲吻您用来表达感谢吗”
时浅渡挑起眉头“怎么,不愿意”
“我是觉得,不太合理。”
此话一出,时浅渡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要是她的动作再快一步,就要惩罚似的狠狠亲过去给他个教训了。
“被您那样我也是很享受的啊。”
白逾明本想说“高兴”,也不知是真嘴瓢还是打心底里这么觉得,一下子说成了“享受”。
话这么秃噜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傻眼,一张脸胀得通红通红。
要不是知道这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时浅渡都要觉得这是在故意撩她了。
她把人抱了个满怀,直接扬头亲了上去。
白逾明一开始还害臊,几秒之后身子骨都被亲的软了下来。
他靠在墙上,喉咙里忍不住发出轻哼。
纠缠片刻,时浅渡离开他的唇,歪头问“享受吗”
“”
白逾明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既然洗不清,那不如实话实说。
他点点头“享受。”
话音落下,他第一次那么主动地探头过去,压下气息不稳的轻喘,在时浅渡唇畔小心翼翼地轻轻一吻。
像秋叶落地一样的轻。
时浅渡睫毛颤了两下。
她有点喜欢捉弄人、喜欢看人窘迫害羞的恶劣因子,也有时候喜欢说两句不太过分的骚话逗人,但在白逾明面前,总是不太舍得又或者说是不太好意思那么调戏他。
白逾明这人太正了,有礼有节,嘴里没有玩笑话。
欺负了他,总觉得有种负罪感似的。
可另一方面
她还真有点期待这样的人情到浓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心中的恶劣因子隐隐地往上蹿。
“您在想什么”白逾明在时浅渡眼前晃了晃手臂,笑道,“我还以为您要笑话我一句呢,怎么还发起呆来了。”
“唔,没什么。”
时浅渡蹭蹭鼻尖,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全都丢掉。
她转移了话题“你要去哪家戏楼一会儿就去吧,正好中午能一起吃个饭,毕竟以后你长期在那边登台的话,还是跟人打好关系比较好。”
“您说的也是,一起吃顿饭或许更好。”白逾明解释道,“城南那家戏楼的康老板,跟我师父是同乡,也算是故交,只是比我们来得晚,那时师父已经跟现在那戏楼的老板签订好了,我们班子便没在康老板的戏楼唱戏,不过师父跟康老板的关系一直是很好的,逢年过节康老板也没少来我们戏班子串门玩,相互之间早就认识,我过去的话,应该会买我师父一个面子吧。”
“有交情是好事,不过你们很久没见,还是带些合适的礼过去更好。我让小玉准备些东西,等备好了,咱们就直接过去。”
时家这套房子虽然久无人住,只有时浅渡带着零星几个人过来住了,但装修的极好,各方各面准备的都相当齐全。
家中的书房更是花大价钱的。
俗话说,越没什么,就越想装点什么。
时嘉荣正是这样,他起家全靠着时代带来的那点东风和他食黑财狠的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狠劲,实际上没读过什么书,正因为如此,书房里花巨款买了不少颇为珍贵的书用来装点门面。
拿上一两本康老板会喜欢的,就足够显出诚意了。
小玉把书得体地包好之后,两人便出发直奔城南的戏楼子而去。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钟。
一般这个点,人们都要回家做饭去了,不会有戏班子安排出场,戏楼里颇为安静。
有个负责扫洒的大爷正在收拾地上的瓜子碎屑,看到有人过来,问了一嘴。
“你们是干什么来的”他说完,定睛又细细一看,“等等,这不是白老板吗您这会儿过来,不会是”
他没继续往下说。
听说白老板跟他师兄闹掰了,要是能过来唱戏,那敢情好,他天天能杵着扫把听白老板的戏
可惜他听说,白老板的嗓子也坏了,往后可能再也没法登台了。
白逾明点头应声“是,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跟康老板见个面,以后许是要在这儿叨扰了。”
“这,真的假的”
大爷高兴得话都磕巴了。
他赶忙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就那边,直走过去,左拐第一个房间,康老板就在里面。听说是有客人拜访,但我是等刚才那些观众们散了才过来打扫,没能瞧见客人都是谁,也不知道走没走,你们过去瞧瞧吧,反正大家都是一个行当里的,您白老板又不是一般人,旁人多想跟您聊两句还来不及呢,更不可能介意了。要不,我去给你问问吧。”
“谢谢大爷,我们去问问康老板方不方便见。”
白逾明打了招呼,便跟时浅渡一起顺着指路来到了戏楼的“办公室”。
他正要敲门,不想门恰好被个管事从里面打开。
只见王春正笑脸相待,跟戏楼老板聊天。
几人一见白逾明,神色纷纷滞了片刻,转瞬即逝。
康老板早就听说过两人的矛盾,不由得觉得尴尬。
两个年轻人,都是他故交的弟子,如今闹掰,他站哪个都不合适,劝和劝分也更轮不到他。
他干笑一声,招呼说“没想到是逾明来了,这边这位是传闻中的时小姐吗你们也别愣着了,要不进来坐吧。”
时浅渡面子功夫还是到位的“我就是,康老板客气了。”
而白逾明死死盯住王春那张笑脸,面颊紧绷。
垂在身侧的手指早就紧握成拳头。
即便现在嗓子在慢慢地恢复,他见到这个人,还是会恨。
他是善良,在别人嘴里善良得有点傻,可他再怎么样也做不到以德报怨。
更何况这种事,越是他曾经的师兄所做,他就越难以原谅。
“谢谢康老板,不过不必了,我不太想跟某些人同席而坐,恐怕会给您这宝地影响了运势。”
他说话不太留情面,听着挺狠的。
王春亲耳听见他的声音,猛地抬起了头。
虽然现在的声音远不及白逾明鼎盛时,却也跟最初喑哑的样子千差万别
白逾明这次过来,是为了日后在这儿唱戏吧
感到了一股危机感。
一种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超越的感觉。
他押了口茶水,压压惊。
继而柔声道“你见个面就夹枪带棒的,还去哪总是带着时小姐这位靠山,不太合适吧如果有什么急事来找康老板,我把位置让出来给你便是。”
“不用了。”
白逾明一秒都没犹豫,立刻否定。
“康老板,我此次过来,就是想同您商议,能否待我嗓子完全恢复之后,长期在您这儿叨扰。本来我还想跟您说,让我来跟王老板同个时间段较量,肯定能帮您的戏楼子争取到座儿们的更多支持,没想到今儿个没来对时机,这些话不合适说,我就改天再来打扰吧。”他看向康老板,微微欠身,牵住时浅渡的手腕,“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
这些话说出来不合适,不还是说出来了
每句每字都在说,他白逾明肯定比王春强,能把观众都抢过来。
时浅渡没用说什么,白逾明这回自己直接下狠话了。
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还有那么一丢丢“天然黑”的隐藏属性
王春脸都被这段话气变色了。
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嘣响。
白逾明这不就是在跟他下战帖么
他又不会怕。
要是连嗓子哑过一回的人都比不过,那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他站起身,往外追了两步“白老板,你想怎么样比都行,我奉陪到底”
白逾明略微顿了下脚步,继而头也没回地走出了戏楼大门。
这闷气生的,连扫洒大爷的话都没搭茬。
他一直快步走到大马路上,才放缓了些脚步。
时浅渡在旁边看他生闷气、说狠话、下战帖,看他这副突如其来的小孩子脾性一阵好笑。
她突然想到,这人最初拒绝那洋人的时候,不会也是像刚才那样气势凛然、一腔正气地在众人面前呵斥拒绝吧
要是这样也难怪他被视为眼中钉。
“生闷气呢”她用胳膊肘轻轻怼了白逾明两下,“今天你倒是威风,都不用我操心说一句话了。”
白逾明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到这些天中发生的事。
他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比起王春害他濒死,他更恨更气的是王春毒了他的嗓子。
那是他的师兄,知道他一路走来的艰辛刻苦,知道他的努力
那一切,王春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比任何人都明白。
可王春竟然
明知道他最在乎嗓子,却在他“必死”的情况下,还买通了人毁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这是有多恨他的戏、多恨他的好嗓子啊
他气得胸闷,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有些出神。
走出了大概几百米了,才突然反应过来没有回时浅渡的话。
“时小姐,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时浅渡撇撇嘴“感觉出来了,你这气得连我都不理了。”
“对比起,我实在是越想越气,越是不能接受。”
白逾明放缓脚步,垂下脑袋闷了好长时间。
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说的明白,总之就是难受,郁气熬心。
时浅渡不算太会安慰人,便尽她所能说道“这事儿是个人都没法接受,当初你刚知道的时候,大吃了一顿涮羊肉,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似的了,我还觉得挺神奇来着呢,以为你至少得消沉难过几天。总之,你有什么想法,想报仇什么的都好,我都会支持你的。”
“对啊。”白逾明摸着下巴,低声感叹了一句。
时浅渡还以为他想出了什么好法子,又或是要依赖她什么了,没想到,他下句却道
“时小姐,我想吃涮羊肉,您说成不”
“”
是她过去在家伙食不好,还是怎么的
时浅渡又好笑又无奈“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涮羊肉呢”
这回白逾明知道顾全嗓子了,多问了一嘴“您就说准不准嘛,会不会对嗓子挺不好的”
“没事,上回嗓子肿成那样,主要是你吼太久了。”
时浅渡跟他一起停在电车的站台旁,轻轻抚了抚他的背脊作为安慰。
她温声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舒服的,都可以跟我说,有我呢。”
白逾明点点头,余光突然发现街上一对新潮的情侣手牵手在逛街,两人脸上全都是开心幸福的笑容,自己心里不由得冒出一点儿期待。
他从前,都是一本正经地“扶”着时小姐的手腕的,那样亲昵地牵手,反倒几乎没有。
“我心里确实还是不太舒服。”
生怕时浅渡“不上道”似的,他停顿片刻后,又补充一句。
“得您帮衬我才行。”
时浅渡唇角微微一翘。
她多多少少猜到一点儿,这人又是有某种“小请求”了。
“噢,是什么呢”
“我想牵您的手。”
“即便以后您能看见了,也一直叫我牵着,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