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很喜欢他做的食物。
问他物理问题是假,喜欢他的手艺总是真吧。
可他好像,不是很被需要。
何纾言抿抿嘴唇,忍着头痛的不适,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全都摆好。
又在厨房洗干净了手,这才回到次卧。
他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感觉遭受了某种当头棒喝,让他
突然认清了现实。
时浅渡在ktv中救他帮他对他好,只是出于一个强者对于弱者的同情。
回到家里,他安全了,她便不会再有任何特殊的照顾。
等等,他为什么希望
何纾言咬了下嘴唇,打断自己的思路。
他无奈又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被自己的学生当成需要保护的弱者,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可惜他现在就是需要时浅渡的帮助。
他十分清楚地认识到这点。
他离不开她,甚至还有一点儿依赖。
就像他在ktv中穿过道道人影,望在她身上的那一刻。
他顿时被抚平了一切恐惧。
因为他知道时浅渡不会放任他不管。
真是丢人啊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要依赖学生,一个还没毕业的、纤瘦的女孩。
她有能力、有前途,她那么成功。
对比之下,显得他一无是处。
何纾言承认自己有些沮丧了。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轻轻眨了眨发烫的眼睛。
小姑娘真善良,他想,明明优秀得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他还那么照顾。
尽管那只是在危险时刻,强者对弱者的保护。
他揉揉因为熬夜而不适的脑袋,翻了个身。
脑袋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不自觉地轻蹭了蹭。
唇角上翘,露出浅浅的笑意。
太困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明天还要早起给她做她爱吃的欧包呢。
何纾言这边渐渐地睡了,而时浅渡正坐在电脑面前挥斥方遒。
杨凡夫妇二人遭遇车祸的新闻已经发散开了,虽然不在热搜前排,但也有了一定热度。
同样还有热度的,是很多目击者和附近居民接受的采访,全都围绕着那颗杨树。
因为消防员用工具将轰然倒下的杨树挪开之后,竟然发现杨树不像是自然折断,树干内部也非常健康,没有任何会腐朽断裂的迹象。
关于杨树到底是怎么折断的,很多人众说纷纭,还有路人采访,说这事邪乎的很。
时浅渡早就料到自己那么折断树干会引发讨论,便买了水军在网上造势。
要我看呐,这就是老天爷给他们警示呢这次是皮外伤,下次指不定是什么
前一阵杨凡手底下一个公司的员工,不是还跳楼自杀来着么
就像他们这种黑心资本家,背地里哪个不是干过不少脏事烂事,遭报应了呗
天道好轮回,上天饶过谁
我朋友的爸爸在他手底下的厂工伤残疾了,但他的律师太厉害了,黑的说成白的,愣是只给了几千
真真假假的评论混在一起,能查到的黑料就让人以“我朋友”的名义往外一发,评论区很快就热闹了起来,没有一个小时,就冲上了热搜前排。
如果杨凡真的聪明的话,肯定不会撤热搜,而是也雇水军在评论里宣传公司的公益活动。
不然,热搜压的越厉害,大众的反抗心理也就越厉害。
就先这样吧,事虽然不大,但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等以后,就要把重点放在杨铭新身上了。
想到把杨铭新这小子折磨得精神崩溃,最后自己恐惧癫狂地说出真相
时浅渡扯扯嘴角,恶劣的心思冒出头,笑得开心极了。
她真想早点看到那种恐惧的表情。
时浅渡美滋滋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刚出卧室的门,就被外面浓郁诱人的香味馋到了。
“好香啊,我又有口福了。”
她快速洗了两把脸,把牙一刷,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
一手按住台面,稍微垫了点儿脚,往锅里看。
锅里正在熬着奶油蘑菇浓汤。
“别凑过来,小心被水蒸气虚到脸。”
何纾言把她往后拦了一点儿。
他扬扬头“烤箱已经到时了,你要不先把欧包拿出来。”
刚说完,一秒钟都没间隔,他就否认了自己的话。
“还是别了,别烫到你。”
“拜托老师,我是馋了点,但我不是蠢好吧。”
时浅渡觉得,何纾言很像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
不对,他就是把她当成了小孩,是个长不大的学生。
何纾言笑了笑,开玩笑道“我得确保我学生的安全啊,不能让你受伤。”
他眼下有一点点发青,看起来睡得不太安稳。
“得了吧,就是把我当小孩儿呢。”
时浅渡撇撇嘴。
美食当前,她也没往多了想,有点儿走神。
她带上手套,把烤盘整个拿了出来,放在身后的台面上。
然后拿刀,轻轻地把放在最边缘的那个欧包从中间一刀切开。
热气腾腾的软糯内陷立刻从里面被挤了出来,芋泥肉松咸蛋黄洒落到托盘上一些。
时浅渡“啧啧啧”了好几声“老师,您要是开个面包房之类的,肯定能大卖吧”
“我要是开面包房,肯定能赔本。”何纾言把火关了,一边把奶油浓汤盛在碗里,一边说道,“你知道这一个成本有多少吗”
“我想那些干嘛,好吃就行了。”时浅渡耸耸肩膀,“反正我能赚钱。”
“”
何纾言知道她是无心的,可还是小小地难受了一下。
他以后
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总不能赖在时浅渡这儿,混吃混喝一辈子吧。
再说,还有半年多,她就要毕业了,势必会跟他越来越远。
时浅渡拿起新鲜的欧包吃了几口“虽然吃过好几次,但每次都忍不住想,真的很好吃。”
何纾言被她夸得心脏雀跃,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他状似无意道“昨天晚上你要是说想吃东西,我也可以做的。”
时浅渡端着托盘往餐厅走,一边道“昨天晚上老师您碰到那种事,又熬得那么晚了,身上肯定不得劲儿,还是早点儿休息吧。”
何纾言心里一动。
难道她其实是担心他,所以才没叫他准备宵夜的
他更高兴了一点儿。
“其实没事,我以前当老师时”他顿了顿,抬眼见时浅渡没有反应,才继续说下去,“那会儿也经常熬夜备课、做教案什么的。”
“怪不得课讲得好。”
时浅渡从来不吝啬夸奖。
何纾言显然很喜欢听她夸自己,总是很平静的面容上露出喜色。
不过,他本质上不太想说起以前的事,不想提及那些经历,便不动声色地绕开了话题。
“你今天,是要去学校吗”
时浅渡耸耸肩膀“是啊,虽然老曾说我可以下周一再回去,但看他那眼神,肯定是想让我早点回去,估计是怕我昨天晚上走警察局那一趟,弄得精神和身体上不舒服,这才多让我休息两天。”
何纾言追问“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我提前准备。”
“虽然这儿离学校挺近的,但还是算了吧,一往一返太麻烦了。”
何纾言低垂着眼眸,点点头。
“好,那我自己吃。”
他语调淡淡,没露出什么情绪,却莫名显得有些没落。
就好像是,总在家满怀期待地默默等待,却一次次被人忽略,只能独守空床。
“那”
他又开口想问什么,但目光瞥见时浅渡的手机屏幕上正亮着有关物理课题研究的df文件,便闭了嘴,不再说话打扰她了。
他很安静地吃东西,努力忽略掉心中淡淡的难受。
无意识地把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小姑娘拧起眉头在看资料,那么的全神贯注。
他真是个局外人。
那种明明面对面地坐着,却完全处于不同世界的微妙感觉让他非常无措。
昨天晚上也是这种感觉,见了一面,又好像没见。
他知道意外的相遇让他闯进时浅渡的生活,给她添了麻烦。
他最最应该做的,就是当好一个隐形人。
何纾言懂得一切道理,没有谁会比一个老师更会讲道理了。
但他看到时浅渡吃完早餐,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就背起单间书包准备离开时,还是往门口追了两步。
他轻声问“那你晚上回来吃吗”
时浅渡动作一顿,回头便见到何纾言直直地看着她,镜片后的双眼里冒出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身上的气质是温儒淡然的,唯有眼神与他的气质有些不符。
像是一个心如止水的人露出祈盼。
尽管只是一点点。
时浅渡眼珠一转,拍拍自己的肚子,故意逗弄道“那就要看老师能不能拴住我的胃了。”
她又伸手,习惯性地摸了摸何纾言的脑袋。
“我走了老师”
防盗门“砰”的一声撞上。
何纾言耳根略显粉红,嘴里轻斥道“这小姑娘,尽知道胡乱比喻。”
他拍了几下自己的脸,又轻轻地捂了捂。
末了,闷声补了一句。
“早点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