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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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是对方大夫有什么疑虑”
坐在桌前的“任少爷”突然开口, 打破了一室寂静。
她端起小厮奉上的茶水,浅浅的饮了一口。
神明抬起双眼,摇头。
“你多虑了。”
说罢,祂用余光瞥向时浅渡。
手掌抬起, 换了个地方, 自然而然地落在她搭在床铺边的衣服上。
两指并拢, 夹住一块衣角, 轻轻地扯了两下。
像是在警告, 又像是在讨饶。
但鉴于祂是神明
便只是无奈的提醒了。
“噢, 我见公子神色不似方才那么自在,还以为是有什么想说的呢。”
对方说起这话的时候, 时浅渡故意用手指描绘过祂露在外面的一小节锁骨, 扫过锁骨中间的沟壑,轻轻往上一挑。
人类的手指比神明的体温微高一点,温热温热的。
神明面色不改地轻答“我只是数日未曾沐浴, 有些不适罢了。”
祂是不需要沐浴的, 但刚好可以以此为由头,帮忙要来一桶热水供子民沐浴。
“原来如此, 这事好办。”“任少爷”对小厮吩咐,“今夜便为公子备上热水。”
她说完,又扭头问“方大夫,您可检查完了可有病症”
方大夫收手, 起身。
他微微欠身道“公子身体康健,无碍。”
“如此便好,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任少爷”将茶杯一放,起身掸开略微褶皱的衣裳。
她走到门前,又回头笑道“改日再见。”
三人离开, 木门重新关稳。
白露第一个按捺不住,压低声音道“小渡姐姐,你你你在”
她脸颊倍儿红,蹲在角落里,双手捂住了眼睛。
“刚才我差点没忍住出声。”
神明解除神力,反手捉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祂敛着眉头,对上那双懒洋洋的眼睛时,又无奈地舒展开了。
“你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神明依然冷清得如同高高在上的天边皎月,只有白露被偶然瞥见的场面看红了脸颊。
“倒是我没考虑到白露还是个小妹妹呢。”
时浅渡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在神明身边弯下腰来,垂眼看祂。
祂并不避开,就淡淡地与她直视,坦坦荡荡。
纵使房间里有人,祂竟然还能那么淡定。
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
就不能偶尔脸红一下,紧张一些么
她回想起神明轻微滚动的喉结,忽然一笑,负手直起了身子。
手掌落在祂绸缎般顺滑的黑发上,轻轻勾起一缕。
她压低嗓音,似是哝哝蜜语“神明大人,您若是红起脸来”
一定格外诱人吧
没待她说完,便听到房间里想起了薯片碎裂的“咔嚓咔嚓”声。
白露嚼的特别起劲儿,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故意嚼出声音给他们听的。
回头看去,小姑娘背对着床铺坐在桌前,露出来的一对儿耳朵早已经红扑扑的没法见人了。
时浅渡睨了一眼面色冷清的神明,收回了手。
她笑道“算了,又不急于一时。”
白露心里羞答答地说,就是就是,青天白日的,不合适嘛
她不好意思明说出来,只能这样在心里嘟哝。
公子看起来冷清,没想到竟然惧内,让小渡姐姐那么欺负都不还手。
她要是也能嫁给这样一位郎君就好了。
落在身上的手指挪开后,神明才无声地舒了口气。
祂起身,往窗外望了望太阳的高度。
“外面也差不多会有官兵和大夫一同为百姓诊察了,若找不到你们恐怕会有麻烦,你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出去吧,待过了诊察时间,随时再回来都可以。”
时浅渡撇撇嘴“这就着急把我们往外赶了”
她把窗子支开点,观察观察外面的情况。
白露舔舔吃完薯片的手指头,表情美滋滋的。
“好,我们这就找机会溜出去。”
神明点点头“今晚小厮会备好热水,你们若需要,过来便是。”
“”
白露蹭的一下涨红了脸,羞赧又不可置信。
真没想到公子是这样的公子
竟然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连忙冲神明摆摆手,一本正经地拒绝道“公子,我、我就不用了,您跟小渡姐姐一起吧”
时浅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揉揉小姑娘的头“他是说,他不在房间里,我们可以过来沐浴。”
“啊这、这样呀”
白露揉揉自己烫得厉害的脸颊,因为误解很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
她在两人之间扫视一圈,稍微大点声说“我还是不来打扰了。”
说完,她还眨巴眨巴眼睛。
那表情像是在说你们一起好了
神明与白露对视,忽而一顿,移开了视线。
神明不是个会留在房间里享清福的人。
祂接连见过大夫和一位官员后,就离开官府,亲自到外面去帮忙。
一身上好的气质就能让百姓们信服,加上祂为人亲和,不嫌苦嫌累,不高高在上,没有威圧感,很快就融入了祂的子民之中。
人们全都敬祂重祂,只要祂一出现,总有人愿意主动让开一条路。
比起敲锣打鼓才能让百姓听话的官员,祂倒是更像是父母官了。
“公子,您看我娘的伤口怎么医治比较好”
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女人请神明进了家门,引祂看向自己母亲的腿。
她神色紧张焦急“城中大夫不够,现在都在诊察疫情,我根本请不来人,听闻您精通医术,求您帮我娘看看吧她前几天发水的时候,被一截断了的木头戳坏了腿,大夫给简单包扎了一下,说有两天就慢慢好转,可现在情况好像更不好了”
神明蹲在床边,解开绑在小腿上的布条。
只见腿上的伤口已经化脓,被闷得快要腐烂了。
祂敛敛眉头,丢掉破布,接来干净的清水。
接着,将昨晚提前备好的草药拿出。
“老人家,我需要将你腿上的腐肉刮掉,会很疼,你稍微忍着一些。”
老妇人点点头“我这辈子没什么能耐,也就能忍着疼了。”
一辈子下田种地干活,晚上织布缝衣,有什么可忍不过去的啊。
要说疼,能疼得过生孩子的时候吗
腿上的腐肉浓水被刮掉时,她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声。
唯有手指死死地抓住女儿的手臂,疼得青筋暴起。
神明将药敷上,以干净的布条轻轻缠了两圈。
祂说“雨水过后这几天,天越来越热了,伤口千万不能一直捂着,过三个时辰便解开换一换药,这几份草药你们留着,换药时用,如果两天还不好转,再去寻我。”
“好,好,多谢公子”
两人连连道谢。
女人送神明离开时,目光几次扫过自家的鸡笼。
反复看了半天,终于狠下心来,唤了一声。
“公子,您等一下”
她从鸡笼里掏出唯一一颗鸡蛋,用衣角蹭干净上面的鸡屎,把蛋擦干净,递给了神明。
“您是我娘的恩人,我们实在没有银钱,这鸡蛋”
神明微怔,冷然的眉眼变得柔软些许。
祂摇头“你的心意神明大人必定感受到了,这个就留给你娘吃吧。”
说完,祂没有再回头,离开了子民低矮的房子。
才一出来,便又有几个百姓围了过来,与祂说说好话,或是请求帮忙。
忽而,祂感受到了一道带着些笑意的目光。
这目光有点儿熟悉。
难道是时浅渡吗
神明薄薄的唇角往上翘了一下。
祂回头,去人群中寻找时浅渡懒洋洋的身影。
却没能找见人影。
祂只瞧见那位上午才见过的“任少爷”双臂抱胸,站在官府施粥的铺子前,远远地看祂。
见到祂回头,她友好地笑了笑。
不是时浅渡啊。
神明收回视线,没什么留恋,转身便走了。
还以为能在外面碰见她呢。
这会儿祂光明正大地出门,她反而不见踪影了。
随着祂下午的忙碌,对神明的信仰在百姓中越发膨胀了。
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在心中念叨对神明的敬仰。
他们不知道神明的模样,便将“公子”的模样当做神明的替身,崇拜信仰。
这正巧阴差阳错地加深了信仰的力量。
神力越来越充盈。
神明随之容光焕发,无论何时、无论走在哪,总有一种光芒加身的感觉,让人们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追随祂而去。
而祂也在混乱纷杂的人群中寻找。
“白露。”
祂看到刚刚领了一碗蔬菜粥的白露,冲她招招手。
白露脸上一喜,小跑过来。
“公子,您找我”
“你小渡姐姐今天下午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嘘”
白露做个禁声的手势。
她偷摸摸地拉着神明,避开官兵的视线。
“小渡姐姐在教我们把饭弄得更好吃,不能让官府的人发现我们在窝棚那边偷偷生火,公子,您跟我过来吧”
灾民太多了。
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兵没功夫把所有人都看得很严。
只见几个比较偏僻的窝棚边,二三十个人全都围在一起,正在分手里的食物。
地上全是泥土石子,能找到的锅碗瓢盆也都不干净,但人们浑不在意,嘶溜嘶溜地吃东西。
相互聊上几句,笑得开怀,这么一看哪儿像是灾民。
“时姑娘,你这个法子弄得也太好吃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这节骨眼上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你刚才用的是盐吗我好像从没见过那么细的盐”
时浅渡被围在中间,身边的百姓七嘴八舌。
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盐铁都归朝廷管制,可不兴乱说。”
她懂得制作细盐的方法,系统空间里也有瓶料理用的调料。
但谁知道淳朴的百姓里有没有混了几个心眼多的呢,闹出事端就太麻烦了。
“是是是,这味儿确实跟盐有点不一样,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管它是什么呢,好吃不就得了”
“哈哈哈,就是,以后时姑娘要是开饭馆,我老牛第一个去捧场”
有人刨根问底,有人并不在意,只管大快朵颐。
神明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
祂想,时浅渡果然不需要她。
她无论在哪儿,都能依靠自己活得畅快,成为人群里领袖一般的存在。
那为什么还要缠着祂呢
祂不理解。
祂眸光变得复杂,平静了千年之久的心脏莫名沉闷。
她本可以一走了之的,不是吗
“公子”白露冲祂招招手,“您怎么不走了呀”
“大家吃的那么高兴,我就先不过去了,你也去吃东西吧。”
神明拍拍白露的肩膀,转身往回走。
却在下一秒,听见了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
“这位公子,来这儿是想说什么吗”
时浅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祂面前,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挡住了祂的去路,还歪了歪头。
“”
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神明微微一顿,冷清的双眼露出惊讶。
她是怎么做到像祂一般瞬身的
又或者是
祂真的发呆了那么久么
祂收敛了神色,说“晚上你还来吗”
时浅渡摸摸下巴,戏弄道“神明大人这是在邀请我吗”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了一步。
“嗯”
“我是想,晚上小厮会送来热水,我无需沐浴,放着便浪费了。”神明与她对视着说完,就错身离开了,“你若不需要,那就算了。”
“哎,别着急走啊。”
时浅渡撇嘴,心说,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油盐不进。
不过嘛,既然这次主动过来问,那就是很希望她过去的意思呗
她从身后抓住男人的手腕,凑到祂耳畔。
“那记得给我留个门。”
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祂颔首“好。”
真是的。
祂活了一千年,就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子民。
更别提,她还是个仅仅二十岁的小姑娘。
“芜湖,热水泡澡就是舒服啊”
时浅渡整个人泡在木桶里,舒服得直感叹。
她手指间夹了一颗石子,向上弹起,打在屋顶上,“哒”地一响。
“神明大人,您真的不来泡个澡吗”
神明隐去了身形,正坐在屋顶上。
仰头,便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身下不间断地传来水声,还有时浅渡时不时的话语。
这总是能让祂想到白天的事。
想到她蓄意的调戏,还有埋在他耳边的轻声低语
子民对你做什么,只要没有恶意,你就欣然接受
祂是神明,已经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人类在他眼里只是子民,只是小辈而已。
一个过于不正经的小辈。
祂理应像从前一样,对所有的子民都一视同仁。
可祂又会想起她的话,她说是她帮了他,难道不应该有所不同吗
还会想起她把一只毛笔放在食指上,像天平一样倾斜。
神明,是不是应该有所区分呢
有所分别,就容易出现个人好恶,不是么。
淡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了淡淡的迷茫。
房间里不停息的水声显得有些乱。
“真不泡澡吗”
祂抬起手指,用指节在瓦片上回敲了两下。
“不必再说了,我不用。”
“嘁,好吧好吧。”时浅渡低低地哼起歌,还吐槽道,“就算不用吃东西也不用沐浴,偶尔体验一下也是极好的啊,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享受,跟苦行僧有什么区别啊。”
神明听她颇为幼稚的语调,唇角动了动。
祂的子民啊,年纪也不算小了,性子幼稚跟个小孩似的。
“子民生活困苦,我既然不需要这些,就尽量不要浪费资源了吧。”
“哈你自己能浪费多少嘛。”
时浅渡在温水凉透之前从中出来,换好了一身新衣。
她掀开房顶上的砖瓦,翻身到屋顶之上。
“既然你不愿意下去,那我过来找你好了。”
神明没料到她会直接这么上来。
才洗完澡的温热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香气,一瞬间侵袭了祂的鼻息。
祂手掌一翻,便拿出了一件薄毯,轻轻地批在时浅渡的身上。
“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多注意。”
神明的嗓音依然冷清,别无杂念。
“我没事啦,这都小意思。”
时浅渡裹起毯子靠在男人身边。
那余光往旁边瞥了瞥。
神明与她独处时,便化回了金发金眸与一身叠裳。
金色的长发随着晚风轻轻飘动,露出了漂亮的下颚线,又缓缓回落到脸颊旁边。
祂的神色很冷淡,从不因为谁出现或消失而有半分波动。
“别不注意,到时候真的生病了,还要我照顾。”
祂嗓音淡淡,细听的话,好似有丝笑意。
时浅渡这人,任性、幼稚又
祂眼眸闪了闪,没有继续往下想。
手指微动,操控着神力。
只见半里地外,有一处被洪水冲垮的瓦房,砖瓦无声地漂浮在空中,如同有生命一般很有规律地自己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速度不算很快,但也没用太久,废墟就化为了房屋,一切归位。
此时天已经黑了,那边又是待兴的废墟,无人看守。
正因如此,没有人会发现夜晚的变化。
人们只会在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地发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做这个吗”
时浅渡抓住祂的手指。
不知为何,神明的体温总是比人类略低一点儿,碰上去凉凉的。
握在手中把玩,显得刚刚好。
神明从来不曾拒绝或反抗过她的动作。
祂答“昨晚把洪水泄出去一些,修复了十几栋房屋。”
“你知道吗”时浅渡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祂的手指,“就算你现在神力充盈,我也觉得你很可怜。”
神明神色微动“什么”
身为神明,竟然会被子民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