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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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浅渡抬手, 虚虚地落在谈若的额头之上。
淡金色的光由手掌渡向他的体内。
随着灵力没入,疼痛感削弱,冰凉的身子也渐渐暖了起来, 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心头亦然, 随着心情转好,暖烘烘的,真想偷笑几声。
而谈若闭上双眼, 掩去了因时浅渡愿意为他耗费心力而产生的的喜悦。
他缓声说道“还是不要为了耗费灵力了,我如今修为尽废, 就是渡了灵力也无济于事,徒增浪费罢了,还会害你一身疲倦。”
“师父, 我自有分寸。”
时浅渡轻轻地揉了揉师父的背脊, 希望他能舒服一些。
她垂眸看着自家师父依然苍白疲倦的面容,眉头始终蹙着。
师父已经在她这儿修养数日了,身体却依然这样虚弱, 就说这冰冰凉凉的身子,竟是几乎没有好转, 就算她频频渡了灵力都填充不了亏空。
应是再想想办法, 说不准, 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对症下药。
“唔。”
谈若喉结一滚,轻轻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师父”
谈若摇摇头, 柔美无暇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轻声说“没什么, 只是刚才心口有些堵,现在无碍了。”
时浅渡看着师父跟从前无异的笑容,便觉得心中难受。
她的师父啊, 千百年来一心正道,为天下苍生,性情温柔淡然,如今被人欺负得险些丢掉了性命,却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是不是师父就只会呵斥她啊。
她不爽地撇撇嘴唇。
现如今师父身子虚弱,倒是一并对她温柔起来了。
她温声说“师父如果有哪里不适,随时跟我说。”
“好,若有不适,师父定会与你说的。”
谈若见小徒弟没有怀疑,垂眸,收回了视线。
什么心口发堵,随口一说罢了。
他只是瞧见渡儿在走神。
他希望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对了师父,这几日我大概要出去一趟,去寻些法子回来,说不准能让您好转起来。”
时浅渡牵住师父的手,还是那么凉,真像是上好的白玉。
谈若与她对视片刻,眼眶忽而红了一圈。
却又在浮出绯色的时候,别开了头。
他轻笑,柔声说“让你为难了吧,本就事多,还要照顾我这样一个废人。”
这回,他没有自称“师父”。
漂亮的桃花眼往下一垂,别提多叫人心疼。
似是把苦楚尽往肚子里咽。
过去谪仙般的人身上,多了一股淡淡的愁绪与破碎之感。
时浅渡见他如此,没忍住,摸了摸师父的头。
黑发似是绸缎一般柔软。
她心想,师父真不愧是师父,哪一处都这样完美。
而且,最近师父很少呵斥她了。
若是放在从前,她敢摸师父的头,早就被瞪了。
不呵斥她的师父,比从前更好了。
她喜欢这样的师父。
显得唔,莫名乖巧。
不知是不是因为师父身体虚弱,所以没力气呵斥她,这才有了改变。
她突然大逆不道地想,若是师父一直这么虚弱也不错。
略微跑了几秒的神,时浅渡收回思绪,在心里呸呸呸几声。
哪里有诅咒自家师父的嘛。
她虽不是什么善茬,但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她又揉了揉师父的头“师父永远是师父。”
谈若牵起唇角,温柔的笑容之下,有两分微妙。
他不想永远是她的师父。
不过,不能操之过急,还需慢慢来。
他直视着时浅渡,低声问“师父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你也不会抛下师父吗”
时浅渡扯扯唇角“当然,师父有我啊。”
她说完,冲自家师父挑起眉梢,颇为张扬。
“怎么,师父有我还不够吗”
谈若知道时浅渡是在安慰他,以免他含冤至此心中难受。
他笑了笑,嗓音低柔,看似随意,却是出自真心。
“师父有你就够了。”
真的,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谈若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孩一步步走出房间。
温柔背后的痴缠与狂热终于汹涌地溢出。
要是渡儿不止是摸摸他的头就好了。
要是她提起膝盖抵在床上
他真想被她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
而不只是为他取暖,隔着衣裳虚虚地靠在她肩头。
可惜,至少现在,渡儿只当他是师父。
有怜惜,也只是对师父的心疼。
想要让渡儿这样的天才爱上他这么个废人,恐怕难上登天。
也就只能以师徒之情,把她捆绑在身边,死赖着她。
呵,他怎么想得到,自己有朝一日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啊。
早知如此,就应该趁他风华正茂、万人敬仰,在他最光鲜亮丽的时刻对她示好,一点一点地接近她,就算被人臭骂不配为人师又怎样
总也好过如今,只能独自痛苦。
他恨这一切。
除了她。
谈若就那样好生修养了数日。
每天都有小徒弟为他准备饭食和上好的丹药,以滋补亏空虚弱的身体。
时而,她还会将自身灵气渡给他,缓和身上的痛苦。
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丢失了很多东西,也得到了很多。
世间能量果然是守恒的。
直到时浅渡离开为他寻找填补亏空的法子,平静了许久的心又重新有了波动。
偏僻的园中,就剩下个忠诚的小仙,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一天两天,八天十天,半月一月
时浅渡一直没有回来。
不是说只去几天的么
怎么会一去不回
就是过去他身体无恙的时候,渡儿都不曾这么长时间都不留信给他。
“上仙”
服侍的小仙追上前去,揽住谈若,不让他出门。
情急之下不小心唤了上仙二字,又自知说错,捂了捂嘴巴。
他说“小仙被细细吩咐过,不能让您离开结界,若是您为人所伤,小人实在无法交代啊。”
谈若驻足,双手负在身后,淡淡注视小仙“那你实话与我说,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渡儿为什么一直未归”
“这”
小仙有些为难,不太愿意讲。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前段时间,魔神转世之事早已在六界传开,妖魔冥三界皆有异动,时姐姐离开时,正好赶上魔族妖孽霍乱人间,便与人一同前往铲除,确实耽误了一些时日,时姐姐晚归一些也是正常。不过请您放心,小仙听闻,事情早已顺利解决,想来时姐姐不日便能归来。”
“时姐姐”
谈若侧头,去看小仙垂下的脸。
他轻笑“渡儿知道你背后不知礼数地这般叫她么”
“这小仙为时姐姐所救时,姐姐说这般随意一些就好。”
谈若眉眼一弯“噢是么。”
他在心中默默记上了一笔。
“是,小仙绝无半句谎言。”
小仙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谈若缓步回到屋中,在廊下备好了茶水的矮桌前坐稳。
修长的手指扶住圆圆的茶盏,轻轻转动。
他静静地看着颜色浅淡却漂亮的茶水上浮出波纹,忽而低柔地轻笑“你是没说假话,只是有事隐瞒于我罢了。”
说罢,端起茶盏,浅浅地饮了口茶。
温热而清香的茶水入口,划过喉咙,留下一道暖流。
他掀起眼皮,刚好与偷瞄他的小仙对视,把人吓得立刻低下了脑袋。
“我是被废去了修为不错,但我不是个傻子。”
谈若为自己又倒上了一杯热茶。
他将茶盏放在鼻下,闭着双眼轻嗅“如实地说吧。”
小仙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被人呵斥,心中有些意外。
他其实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谈若。
以前是听说这位上仙光风霁月,是个温柔随和之人,但时姐姐说自己总被师父呵斥,两种声音,他便更相信了时姐姐,没想到传闻才是真的。
“好吧,既然您执意要求,我也不敢隐瞒了。”
虽然上仙此时没了力量,但日后如何也不是绝对的。
就看上仙能一眼瞧出他有所隐瞒,就知道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了。
小仙敛了敛眉,实话实说道“其实,时姐姐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小仙所隐瞒的,并非是时姐姐的去向,而是许多外界的流言蜚语。”
他抬头瞥了谈若两眼,又收回视线。
“说罢。”
“许多人都说,论时姐姐的实力与功绩,应是由她补上上仙之位,都是因为您的关系,她才依然停滞在原地,不受重用。”
“有人还说时姐姐一去便是一个多月也不见回来,只留下一道日渐薄弱的结界,定时不愿再照料您这个包袱了,或许,她不会再回来了。”
谈若端起茶杯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轻轻放下茶盏,垂眼。
“胡言乱语。”
渡儿怎么可能会抛下他不管呢。
她说过永远也不会抛下他的。
“渡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嗓音淡淡,似乎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握,在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痕迹。
渡儿不会不要他的。
一月过去,又是一月。
时浅渡离开时留下的结界已经非常脆弱了。
如果不及时加固,可能再有半月,就会自动解除。
可她依然没有回来。
她最初离开时,谈若的身子在她细细的调养下,已经好了两三成,嘴唇恢复了红润,他也能时常走出房间,到院落中吹吹风,活动活动。
两个月过去了,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已经很少再出门了。
他总是窝在烧暖了的床上,想念那只拥在腰间的手臂。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渡儿终是厌倦了照料么
他是不是
不应该装得那么过分啊。
他是难受,是虚弱,只是没有在她面前演得那么虚弱罢了。
在时浅渡面前的时候,他简直是柔弱到不能自理。
什么事都让她帮忙。
他深夜躺在床铺之上,心中酸涩难以言说。
呵,还想着以师徒之情赖上渡儿呢。
可惜压根就没有那个机会。
渡儿想走,还不是随时就能走了
他毫无修为,就是找人的法子都没有。
只能等她回来。
一天一天又一天地等。
他想,如果渡儿都不要他了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了她,他就只剩下残破病弱的身体,和无尽的恨。
他想她了。
特别想。
想被她抱在怀里,还想亲吻她的嘴唇。
想做一切压抑了上百年的事。
等她一回来,他就用上自己所有的力气把想做的事情全都做上一遍。
之后,就是死,他也可以瞑目了。
暗红的桃花眼底冒出病态而决绝的笑意。
他似是想到疯魔了。
可她怎么还不回来啊
心里的疼早已超越身体上的虚弱不适。
谈若翻来覆去,实在无法入眠
他已经这样有些日子了,夜里想人想得心脏发疼,睡不着觉,硬生生熬到天亮才渐渐入睡。
他撑起虚弱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拂入房中。
他怔住,鼻尖顿时一酸。
渡儿没有把他丢下。
“师父,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时浅渡半夜回来,本想偷偷地看望师父一眼。
没想到,却发现谈若坐在床边。
她轻盈地落到师父身前,目光一扫,就皱起了眉头“师父,您怎么比我走时还瘦了我不是叫人好生照顾您么,难道他没有上心”
谈若没有立刻说话,在熹微的光亮中,直直地看着时浅渡。
眼尾染上薄红,给冷清平和的面容徒增一股脆弱。
他低声开口“师父以为你不要师父了。”
总是柔和的嗓音多了一丝沙哑。
更叫人心疼了。
不知是夜晚的风太过旖旎,还是师父的眸光太过诱人。
时浅渡心下一软,半跪在床铺前,拥上谈若的腰。
男人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了,比她离开时要硌手一些。
他的腰那么细,几乎不盈一握。
从前那么强大的师父,如今没了仙骨与修为,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着实让人心疼。
她叹“您永远是我的师父,我怎么会不要您了呢我是听说一种上古灵草能对您大有裨益,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寻找,没能尽快回来,好不容易寻到之后,发现它与凶煞相伴相生,废了一些力气才成功取到,从明天开始就可以为您用它炼制丹药。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这么长时间了。”
丰润的嘴唇在亲在时浅渡脖颈间的前一秒停下。
谈若眼底的猩红被他渐渐压下。
原来渡儿是为他去寻药,而非故意拖延,不愿见他。
若此时继续行动暴露了他的心思
那渡儿会不会觉得很恶心,日后真的再不回来了
他缓而又缓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双臂环上时浅渡的肩膀。
他低头,嘴唇划过脖颈那片光滑的皮肤。
“师父只有你了。”
他轻声说。
语调明明那么平静,却莫名叫人心软。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时浅渡耳畔,她觉得有些痒。
圈在师父腰间的手臂拢紧了些许。
她想,师父的腰真细。
时浅渡不在的这两个月里,谈若夜夜无法入眠。
长此以往,有点儿留下病根。
说是病根,更不如说是填了新毛病。
非要时浅渡在夜里陪他,才能快速地入眠。
“师父,明日那丹药就要练成,我得亲自盯着去取。”时浅渡坐在床边,摸了摸师父的头,“您醒来若是不见我,千万不要着急。”
这段时间,她越发喜欢摸师父的脑袋了。
同时也开始理解为什么别家的师父都喜欢这么对徒弟了
因为摸摸别人的头能获得一种很微妙的爽感
尤其是对方并不反抗,十分乖顺地任凭触碰时。
看着虚弱的师父安静地盖着被子靠在床边,被她摸头时会无声地垂下眼眸
她心中的满足感无法用语言说明,简直想把师父抱在怀里揉上几下。
师父纵使没了修为,也依然仙姿秀逸,温柔无两。
唯一不同的,就是眉宇间多了一丝虚弱与愁绪。
他不再是仙法无边的师父了。
他是需要她保护的人。
她愿意永远保护师父。
她会永远对师父好。
“我知道了,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不要与人起了争执。”
谈若躺在床铺上,睡前也不忘叮嘱。
他心满意足地牵着时浅渡的手,唇畔带着笑意。
“哎呀,知道知道,师父怎么到现在还这么不放心我跟从前似的,每天对我不是叮嘱就是呵斥。”时浅渡说起以前的事,不爽地撇撇嘴唇,“别人家的师父对徒弟都可亲了,也就您,整天整天的训斥我。”
谈若无声地笑了笑。
拇指微动,磨搓在时浅渡的手背上。
总是呵斥她,还不是怕他们走得太近之后,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怕一个冲动,就把自己低劣的心思暴露出来。
他怕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