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颇有邱婆子的叉腰骂人前的语气,听着脑子里就能浮出邱婆子高大的身形,青桃笑出了声。
谭秀才没听出来,揪着眉训斥,“好好说话,哪儿学来的怪腔怪调。”
“我奶啊。”谭青槐理直气壮,“我奶就这么说的。”
“”
谭秀才瞬间没话说了,倒是旁边邵氏从震惊中回过神,为老太太说话,“青桃是不是听错了,老太太面慈心善,不像不懂分寸的,树森媳妇生病也是她好吃好喝照顾着,还卖了两亩田给树森媳妇抓药吃,对两个孙女也是好得没话说。”
谭秀才和老太太打过交道,和和气气的人,不像青桃说的那样。
见两口子不信,青桃没有再说什么,岔开话题说起她从书塾煮饭婆婆嘴里听来的话。何树森不想在短学待了,想进长学教书。
初听这话,青桃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前些天何树森来家里,谭秀才告诉他不去短学后他满脸沮丧,她以为是不能和好朋友共事的遗憾,何树森看上去垂头丧气的,缠着谭秀才让他再考虑考虑,甚至愿意分半数学生出来。犹记得之前来家里说分谭秀才几个学生,第二次就半数了,当时她还吃惊,想说天底下竟有这样重情重义慷慨大方的人,和他做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结果人家早有预谋,挖好了坑甜言蜜语哄着谭秀才跳呢。
夫妻俩面面相觑,表情有些懵,没转过弯来,青桃不得不把话再说明白点,“何叔劝爹去短学的说法是两人有个照应能互相帮衬,可他明明想去长学教书,为什么要那么说不就是爹离开长学能给他腾位置吗”
尽管长学和短学的夫子都是秀才出身,但地位有高低,长学书塾侧重科举教的学生能读会写,短学侧重实用能读就行了,故而短学矮了长学一截,短学夫子的地位也低了一截。这是她问面馆的客人知道的,那人四十来岁了,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见识广,问什么都能侃侃而谈,他告诉青桃,长学束脩没有短学多,胜在有盼头,学生中了秀才,官府会张贴告示表扬夫子,等学生中了举人,夫子就有官府赏赐拿,等学生中了进士,赏赐更丰厚些,当然,奖赏比不得书院先生,毕竟只是个启蒙夫子,哪儿能越过人家正儿八经的老师。饶是如此,门下若能出两个进士,这辈子吃穿都不愁了。
所以何树森才盯上了谭秀才吧,因为明年院试谭秀才的好几个学生都会参加又或者,何树森有其他目的
她蹙起眉,五官挤在了一起。
谭秀才噗嗤声笑了出来,“我认识你何叔的时候还没你呢,他要是那样的人我能不知道你莫把人心想得那么坏。”
“”
邵氏也不信,“他要进长学教书早就进了,哪儿用得着等到现在,你这孩子,怕是听别人背后嚼几句舌根就当真了,短学书塾几个夫子关系不好,你说的煮饭婆婆是其中一个夫子的亲戚,背后说你何叔坏话都成习惯了。”
“”
夫妻俩对何树森品行深信不疑,邵氏问她, “你就为这点怀疑去找何家退钱”
青桃说了去何家找何树森退束脩,没说为什么去,闻言只能点头,不高兴道,“他算计爹,我不要他教。”
女儿向着自己,谭秀才高兴得合不拢嘴,不计较那些了,道,“你真要不想去短学,在家爹教你也行,短学太远了,午饭就是个问题。”
邵氏变了脸,“束脩都交了,找何兄弟要回来是不是不太好”
谭秀才不语,似是在思考。
青桃赶紧说,“以爹和他的关系没什么吧试想,若何叔把儿子送来,交束脩后反悔了让爹把钱还回去,爹会生气吗”
多大点事,怎么可能生气。以己度人,谭谭秀才对邵氏说道,“下午把束脩要回来吧,就说我想自己教青桃。”
“你事情多,哪儿有空教”邵氏声音有些急。
谭秀才不喜,“青文几兄弟都是我教的,到青桃这怎么就没空了传出去还以为我重男轻女不把女儿的教养当回事呢。”
邵氏不吭声了,咬着唇快咬出血来。
青桃缓和气氛,朝她爹挤眼,装着几分俏皮说道,“娘是担心爹累坏身体呢。”
“你娘就是爱瞎操心。”语气有些不好,夹起的菜却放进了邵氏碗里。
见识过何家老太太的厉害,青桃要陪邵氏去退钱,邵氏让她在家待着,和谭秀才他们一道出了门,前脚走,谭青武后脚就进了门,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嘴角快咧到眼角去了,青桃回灶房给他端饭,出来就看他还站在门口,望着天上那轮耀眼的太阳傻笑。
“二哥,吃饭了。”
“我不吃,我要去书塾。”笑傻了的谭青武嘿嘿嘿两声,掉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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