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反应过于激烈, 这还是在艾达并没有什么动作的前提下。等他们的板车靠近,元菱这才发现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伤, 不是夜魔侵蚀的伤口,倒像是被殴打的。
“我们没有粮食了,真的没有”
“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有第一个跪下去的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村民跪在砂石地上磕头,他们眼神麻木,只是机械性地动作,背后凸起的骨头好像嶙峋的怪物。
艾达拉住最前面的一个农夫,面露不忍“你先站起来, 我们不抢你的东西”
那男人抱着自己怀里的箩筐, 哆哆嗦嗦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
几名石板村的村民纷纷走上前安慰“别怕,我也是农民”
“放心吧,大人只是路过想要休息一晚。”
也许是他们实在面目仁慈, 而且看起来身强体壮不像饿肚子的模样。
“这里发生了什么”
有一名农夫咽了咽口水, 战战兢兢开口“我们知道附近有座大城被夜魔袭击了, 很多人逃难过来。有一天晚上,村里来了一个男人,村民们给了他食物和水。可是那个人”
“他、他”这男人惊恐地瞪大眼, 从喉咙里发出气声。
他的儿子从后面跑过来大声道“那个男人变成了怪物他一半是人,一半是夜魔,他杀死了我们很多人, 还霸占了全部的粮食。我叔叔,我的叔叔就是被他”
年轻男人泪流满面,满是黑灰的脸上冲出两道泪痕。
农夫抱住自己的儿子,父子俩一起痛哭。除此之外,其他的村民也都露出恐惧、愤恨的表情。
“他带走了我们所有的粮食, 连一碗小麦都没有留下他还让村民继续种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山来搜刮食物。”
“如果交不出食物来,他就会杀人他已经不是人了,是怪物是怪物”
只是因为好心收留了过往的行人,这座本来平静的小山村,就此变成了地狱。
艾达忍不住问“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逃离这里”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有一人说“我们的家乡,我们的繁衍树都在这里啊。而且他带走了村里所有的孩子作为人质,我的两个弟弟都被带走了”
一名男人面色灰败跌倒在地上,他撕扯着胸口的衣服“我的儿子啊,他才刚刚六岁被那人抓住脖子,就这么掐死了”
就因为他们没有按时交出食物,儿子那小小的身体顺着山坡滚下来,饿得凹陷的脸颊上沾着泥土,至死都没有吃一顿饱饭。
他们村里没有姑娘,每个男人都是向繁衍树求来的子嗣,儿子虽然不聪明但却很听话,家人做农活时就会在旁边乖乖玩泥巴。
他都已经打算好了,他好好种地,以后等到攒些钱就带着儿子搬去大城市里,那里有他爱吃的糖果,还可以上学、找工作。
老人们说只要努力,以后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会越来越好吗
这名父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所有石板村的男人都目露不忍。
艾达气愤地一把抽出腰间木剑“太可恨了,我去杀了那个怪物”
那哭喊声刺痛耳膜,元菱实在听不下去,她掀开板车的车帘“艾达,你们留在村里保护大家。”
“大人,那您”
“我要上山去看看。”
艾达反应过来“可是大人,如果真如村民所说的这么危险,不如就让我们去吧。大家日夜苦练剑法,已经可以成为您的骑士了”
爱格伯特也坐在板车里,他好像和黑暗融为一体,也完全没有被人注意到。
黑夜的魔王温柔地看着他们“没关系,可以一起去。”
危险吗
对于魔王来说,这个选项暂时不存在。
元菱带着人向着重山村民口中的山洞走去,艾达他们个个手持木剑,目光清明,看起来一脸义愤填膺。反倒是那些村民,战战兢兢跟在后方,完全不敢靠近。
“半人半夜魔,这是什么东西”艾达忍不住问。
中年农夫小声说“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是从凤兰城逃难过来的。一开始也有人反抗,但是刀剑砍在他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很快就会愈合,就像夜魔一样”
队伍绕过一棵歪脖子枯树,元菱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瞬间停下脚步。
她悄悄探头看去。山坡上杂草丛生,还有许多深山老树盘根错节,隐蔽性极高。就在这些植物掩盖下,已经能看见一处天然洞穴。
她右手二指在眉间一划“天眼开”
一道金光在瞳孔中流过,让她能看清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视线里有一个肮脏不堪的山洞,靠着墙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们已经饿得脸颊凹陷、唇色发青,个别几个体弱的已经昏迷不醒了。
山洞的地上全是排泄物和垃圾,有一个佝偻着的漆黑身影正埋首在那些生米面当中,也不煮熟,就那么扒拉着吃。
元菱忍不住皱眉“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人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露出来的手已经退化,面目模糊不清,连眼睛都没了,只能看到咧开的一口白牙。或许再过段时间,这个人就会彻底变成没有神志、没有形体的怪物。
爱格伯特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些人身体健壮或意志力顽强,被夜魔侵蚀后没有死,变成了半人半鬼的东西,这种情况很少见,但历史上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