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来自极远,却又似乎尽在耳边。
随着话音落下,浓雾渐渐散开,男人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深邃的五官,冷酷的细窄长眸。
九戯看清来人,握着刀柄的手骤然一紧,“原来是师襄大人。”
南方魔君师襄。
作为魔皇直系下属,能让九戯这般尊敬,放眼整个魔域,唯有四位魔君。
九戯先是低头行了一礼,才开口道“不知您突然出现在此,有何贵干”
师襄的目光慢慢从少年和游织织身上扫过,才含笑看向九戯。
“也没什么大事。”师襄慢慢道“魔皇设宴庆祝天霞宫被灭,我正要去梵夜城赴宴,既然路过此地,便有几句话提醒提醒你。”
“如今除了我,便只剩下楼厌还没抵达梵夜城,此地距离梵夜城甚近,魔皇和三位魔君在此,你说有几个仙门中人有胆子来这里挑衅”
九戯眯起眼睛,“您的意思是”
师襄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一人一妖,悠悠道“区区这二人,何足挂齿,我看还不如放了他们。这劫走妖族之人,你说是谁便是谁,你若咬死说对方是魔且修为远高于你,你与之不敌,有我为你作证,魔皇自然也不会怪罪于你。”
“你说能让你都打不过,还能是谁”
“是”九戯顺着他的话一想,猛地一惊,“您要陷害”
“嘘。”
师襄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眼底闪烁着冷意,“可别说出来。”
九戯表情闪烁,当即噤声。
“魔皇这个宝贝义子,平日可没少刁难你我,今日何不抓住这个机会”
师襄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下来“魔皇再重视他,要是这义子早有异心,不想领情呢”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猖狂几时”
九戯低着头,迟迟未开口。
师襄看出他的犹豫,蓦地靠近,压低嗓音道“你以为有我在此,单凭你,能将他们带回去交差吗”
他在威胁。
九戯没机会拒绝。
师襄忽然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十分渗人,嗓音里藏着几分威胁,“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边听完全部计划的游织织“”
前有大佬装逼吐血,后有这位魔君大声密谋。
你们魔族都这么嚣张的吗真的不会败露吗
不过比起这些,游织织嗅到了一丝惊天八卦的气息。
刚才师襄口中的“魔皇义子”,不就是四方魔君之首楼厌吗
这是要内斗呢
要知道在魔域,楼厌虽是魔皇义子,但他的威望并不低于魔皇。
毕竟魔族如今能称霸三界,将仙人妖三族逼得走投无路,都归功于楼厌。
两百年前,名盛一时的楼厌堕入魔道,以亲生父亲前太玄宗宗主的头颅为投名状,投入魔皇麾下,攻伐三界。
于是,短短一百年内,三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楼厌率领魔族大军攻打妖界,亲手斩杀妖皇。
他麾下魔族把控人间,导致皇朝更迭,天下大乱。
若非仙域还有几位大能镇守,只怕也早已岌岌可危。
魔族自此强盛空前绝后,势不可当。
很快,楼厌便压制了其他三位魔君,成为最强大的第四位魔君。无数魔族几近狂热地追随着他,纵使他入魔前曾斩杀魔族无数,但他却以绝对的实力受万魔敬仰,独霸一方,成为威信快超越魔皇的存在。
功高盖主。
一山不容二虎,魔族更是没什么道德伦理可言,纵使魔皇仍旧是最强大的魔,可当时很多人都认为,楼厌野心极大,迟早自己登上魔皇之位,都等着看魔族内斗,好坐收渔翁之利。
偏偏这位魔君,根本没什么野心可言。
一百年前,他忽然撂挑子不干了,不再出现于人前。
问就是腻了,烦了,不想干了。
堂堂魔君回了老巢,开始钓鱼睡觉下棋遛弯的养老生活,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是瘫着一动不动,谁也不爱搭理,魔皇派人请他上战场,去了无数次,连个人影都没碰见。
彼时魔族已经足够强盛,这位魔君划划水也没什么,估计魔皇也觉得再这样下去,只怕影响自己往后的威望,不再强迫他出来。
可纵使楼厌沉寂百年,他的地位仍旧如同当年,在四大魔君之中居于首位。
按理说,每位魔君都有自己的魔族大军,各自统辖一部分魔族领地,互不干涉,但都听命于魔皇。
但楼厌却最为特殊。
魔皇对他的优待,早已超过了该有的界限,非但默许他建造自己的魔宫,不必时刻听从调遣,可随意在大事中缺席,甚至亲口许诺,他麾下军队只由他一人调遣,绝不干涉半分。
这哪是“义子”。
亲生的都没这待遇。
虽说魔皇和楼厌十分和谐,但其他人可就有想法了,眼前这个师襄显然就不对劲,自己想对付楼厌就算了,还非拉别人下水。
魔族两位魔君内斗诶
既然要陷害楼厌的话,那应该会放过他们吧
游织织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我觉得我们”
游织织呆住了。
那轻松站起的少年,还潇洒地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撑了个懒腰。
然后他注意到她诡异的凝视,无辜道“怎么了”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啊
游织织震惊地看着他“你能站起来了”
少年“我为什么不能”
“你不是被玄阴幡压制住了吗”
“谁说的”
“”
“”
两个人六个问号,面面相觑。
“”
游织织人傻了。
没有被压制,你吐个屁的血啊
你还装模作样地跪,被羞辱很好玩吗
枉她刚刚担心了好久,甚至想好了自己的一百种下场,结果你现在就这么,拍拍屁股,站起来了
游织织一脸郁闷地望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怨念,这少年“噗”地一笑,当下也不逗她玩了,直接一挥袖,解开她身上的禁制。
“趁他们没注意,走。”
话音一落,少年便单手捏了个隐身诀,隐蔽二人的气息,迅速匿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