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为曲小溪赐婚的圣旨颁至永平侯府,事情终于一锤定音。
这样紧要的圣旨颁下来时,过程总是极为复杂。永平侯府早几日就得了消息,长辈们个个拿出了威严,耳提面命子女不可失仪。到了最后,就连三岁小孩都记住了接圣旨时得跪下磕头
待得接旨的正日子正式到来,曲小溪更是天不亮就被仆妇唤了起来,也顾不上她睁不睁得开眼睛,就半架半请地将她按到了妆台前梳妆打扮。
等曲小溪终于醒了神睁开眼睛,才注意到已穿戴妥当的曲许氏在茶榻上端坐着。
“母亲”她忙要起身见礼,曲许氏笑笑“坐着吧。”
曲小溪就这样又被仆妇按坐回去,继续梳妆。曲许氏站起身,步态款款地向她走来。
这年代妇人生孩子都早,曲许氏的长女虽已十七了,自己却也才三十多岁。只是她惯爱穿色泽暗一些的衣裳,便衬得整个人都老成了几许,多了一种当家主母的气场。
近日,她穿了一袭暗绿色的长袄,上绣繁复的通肩绣纹。足下踩着的杏色翘头履上也绣着金线,大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是以在她走到曲小溪身后的时候,曲小溪带着三分讨好咧嘴笑了笑“起得太早了都不知母亲在。”
“不妨事。”曲许氏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温和态度,从镜中看着她,满目的和蔼,“虽说从赐婚到完婚还要有段时日,但今日接了这道旨,你便已算皇家的人了。一会儿旨意到了跟前,你只当是只当是听自家人嘱咐,不必紧张,大大方方的就是了。”
相较于平日里做出的“母慈女孝”,曲许氏这番话倒算得推心置腹在这等大事上,往往越是紧张才越容易出错,她劝曲小溪将此看做“自家人”的往来,是真在宽她的心。
曲小溪乖巧地点点头“女儿记住了。”
等她梳妆妥当,一屋子人就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往正厅去。
到了正厅曲小溪才知道,这一大家子今日没一个睡懒觉的,老老少少都已穿戴整齐。有官位、诰命的穿着官服吉服,寻常家眷也都穿得华丽讲究,仪式感拉得很足。
见她进来,偌大的正厅里静了静。曲小溪不免有一瞬的紧张,很快迫着自己定住心神,去向坐于主位的永平侯也就是她这个不得宠的小庶女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两面的父亲见礼。
“父亲安好。”曲小溪福下身去。
“快起来。”永平侯笑着虚扶了一把,但因并不熟悉,口吻与神色间都染了些父女间不当有的客套。
他满面慈祥地打量着曲小溪说“日子过得真快,这一晃神的工夫,你都要嫁人了。”
曲小溪含着笑,低头说“谢父亲母亲养育之恩。”
“好,好”永平侯显是对她这样的乖巧很是满意,让她在就近的位子落了座,接着便是好一通嘘寒问暖。
过去的十五年,曲小溪好像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话。
这般其乐融融的景象从天色漆黑的隆冬清晨一直持续到天色大亮,外面终于响起一声宦官嗓音尖细的“圣旨到”,正厅之中霍然安静下来。
曲小溪举目望去,守在厅外的一众家仆都已先一步跪地。甜杏在旁边轻轻一推她,她回过神,忙迎向正厅门口,永平侯夫妇紧随在她身后并肩而行,再往后才是家中的其他亲属。
行至合适的位置,一行人安安静静地跪地。前后脚的工夫,传旨的使者步入厅中,最前头引路的是两名宦官,往后的则是几位礼部官吏。
曲小溪其实在二十一世纪时就听说过,古时宣旨大多并不像影视剧里那样是由宦官宣读,许多重要的旨意都由朝臣来颁,规格更高的圣旨差遣皇亲国戚亲自宣读也是有的。
可轮到自己接旨倒是第一次。她于是不自禁地抬了下眼,睇了眼正当中手捧明黄卷轴的那一位。
只扫了一眼,她就立刻低下了头,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心里却忍不住在惊呼好帅
这礼部官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容色清俊,剑眉星目。曲小溪一时怦然心动,下一瞬,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
难得见到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偏偏是在她订婚的日子里。
“上谕。”男子启唇,满厅地人都深拜下去。
“永平侯府次女曲氏,出身毓秀,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克娴内则。着,册为寻王正妃,钦此。”
他一字一顿地念下来,低沉的声线很好听,曲小溪却莫名觉得听来有几分慵懒。
可她不好探究,也无暇多想,听到那句“钦此”就忙深拜下去,口道“臣女曲氏,谢主隆恩。”
语毕她微微抬头,明黄的卷轴便端端正正地交到她手里。有那么一瞬,他们四目相对,他眸光深沉如寒潭,她心底一悸。
他转而低了低眼,唇角勾起一丝淡笑“恭喜。”
“多谢大人。”曲小溪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