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甜杏将大夫送来的药膏为曲小溪贴上,曲小溪好好地睡了一觉。
她本就身子还虚,白日里游玩也累,再加上还受了伤,这一觉睡得很是不错。
醒来时天色全黑,楚钦已然用了晚膳,只穿了一身寝衣盘坐在茶榻上读书。
见她醒了,他笑一声,趿拉着木屐踱到她床前:“睡好了?”
曲小溪揉着眼睛坐起身:“嗯……”
他揭开被子就又要碰她的脚趾:“还疼吗?”
她立刻躲开了。
他悻笑一声,随意地吩咐下人去传膳。不一刻,晚膳就端了来,正当中仍是一碗大肉面,只不过换做了红汤,除此之外照旧搭了一大堆浇头,还比昨日多了一盅炖得鲜浓的鸡汤,上面漂了一层色泽金黄的诱人油脂。
曲小溪眼下是实实在在的“行动不便”了,就直接坐在床上用榻桌吃,楚钦倚在床尾那边无所事事地看着她。
她不介意他围观她吃饭,但他若能别总手贱碰她的脚就更好了。
她好端端地吃着,他一次次地揭开被子,害得她边吃还要边防着他,脚往里缩了一次又一次。
如此反复了四五回,曲小溪终于炸了,筷子往桌上一拍,杏眸怒瞪:“殿下有事吗?”
“没事啊。”他噙着无害的笑。
触及她的怒色,讪讪地抿了下唇:“不动你了。”
说罢他抱臂,仍自无所事事地倚在床尾那里看着她吃,但手不乱动了。
曲小溪吃净了面和肉,浇头也挑挑拣拣地吃了不少。只是红汤比白汤味道重些,她没能饮尽,正好留着肚子去喝那鸡汤。
吃饱喝足又歇了一会儿,曲小溪有精神了,扬音唤了声,吩咐甜杏给她把茶榻收拾出来。
昨天她是被他突然而然的决定吓着了,全然没想起收拾茶榻的事。今日既顾得上,他们还是分开睡的好。
楚钦闻言抬了抬眼皮,没说什么,任由下人们收拾。等她们收拾好,他径自挪去了茶榻上,一副打算自觉睡茶榻的样子。
曲小溪原是想自己睡那茶榻的,毕竟他的身份压她一截。但见他如此顺理成章地过去了,她便也懒得过多谦让,索性安然睡床。
又过不多时,就到睡觉的时辰了。这年代没手机没电脑,大家睡得都很早,楚钦待曲小溪梳洗后就唤人熄了灯。四下里归于安寂,唯余簌簌秋风在窗外刮着,这原是极适合睡觉的氛围,曲小溪却因刚醒没多久而毫无困意,在床上翻腾了半天也没睡着。
人一失眠,脑子里就容易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曲小溪睁着眼睛盯着墙,沉思半晌,脑海中忽有电光火石一闪。
她轻轻地吸了口凉气,转而又屏息,侧耳倾听楚钦的动静。听出他好像也还没睡,她试探着唤了声:“殿下?”
“嗯?”
声音从茶榻那边响起来。
曲小溪裹着被子坐起身:“庄上农户的事,我有办法了。”
她顿了顿,心中的腹稿又过了一遍,就想细细说来,茶榻那边却响起好一阵衣被摩挲声。
她的视线透过漆黑看过去,见他也坐起身,接着却下了地,向她这边走来。
他在床边坐下,她往里缩了缩:“……我说给殿下听就是了。”
楚钦:“隔得远,说话累。”
……也没多远啊!
曲小溪仗着天黑看不见,狠狠地翻了一记白眼,清了清嗓子,说起正事:“明日一早,就先差人按殿下说的暗查去,看看那农户所言是真是假。若是真的,管事自要严惩,可这田庄不比京中王府。”她语中一顿,“殿下时时都在府里,偶尔出了事自可随时惩治便可,再出再惩。”
“所以我想,惩了这管事让底下人恐惧一时、待殿下走了又一切照旧是没什么意思的。还需拿出一套有效的办法来,像把刀一样一直悬在他们头顶上,让他们就算经年累月地见不到殿下也不敢欺负人了才好。”
她说完,紧盯像他所在的方向,在深沉的夜色里看不到他的脸色,只听出他语中含笑:“那你有什么打算?”
曲小溪吞了吞口水:“我想……时常派人来明察暗访吧。但不可每每都只派同一拨人来,免得他们被买通,行欺上瞒下之事。我觉着可以……可以我与两位侧妃轮流差人过来,尤其是胡侧妃,她是宠妾、我是正妃,我们是有利益牵扯的,正可相互牵制。差来的下人各事其主,倘若自己收了好处就胡乱说话,下一回让对方差来的人揭了短,处境必定艰难,面对利诱就不得不多一根弦。这样我们的人轮流过来,自可相互印证,倘使话有出入,再着人来细查就好了。”
楚钦听着她的轻声细语,眉宇一分分皱起。
她是不是真的傻啊?
他嗤笑:“你就不怕侧妃害你?”
“我不怕呀!”她的声音清澈坦然,“真有出入,又不是必要以她的话为准,上头还有殿下呢。殿下差人来查过,是非自然分明。”
他沉了沉:“那你就不怕我偏袒侧妃?”
他这般问着,心底不自觉地生出几分欣喜。
他不懂她为何这样信任她,但很想听到更多她信任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