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不阻止我么?(1 / 2)

那四名儒官略行礼,随沈恪而去。

禁军们皆十分愤怒,申兴上前行礼请命,“陛下,让属下带人抄了沈家,拿人下了狱,也就不敢这样放肆无礼了。”

疾步赶来的杨明轩急道,“万万不可。”

当世之上,又有几人能称之为一声先生。

这些年废帝大兴办学,太学一改势微,隐隐有越过沈家族学的声势,但沈家族学能与太学比肩,本身便不容小觑。

受沈氏学宫荫泽的学子犹如过江之鲤,自沈氏学宫学成出来的名士占着清流半壁江山,沈恪此来宫中,是为废帝请命,此时杀了沈恪,刚刚平稳些的形势,只怕又要掀起更大的波澜。

杨明轩叹气,“沈先生入宫,好些读书人自发候在宫外,一是等结果,二是担心沈先生出事,眼下这般时局,如何对待沈家,需得格外慎重,重拿也得轻放,还请陛下三思。”

言罢心下叹息,如若能争取到沈家的支持,于稳定朝局上是一大助力,刚听说容护卫是沈恪胞弟,他还思忖着容护卫居中调解,能缓和沈家与陛下的关系。

现在情况急转直下,眼看是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外头乱七八糟的流言崔漾也听过一些,心下好笑,“不要对沈家抱有幻想,沈恪此人,面如佛子,颇有遗世之风,实则是个果断金刚的内心,一旦他认定朕不该坐在这龙椅上,便绝不会手软,沈熔的武功你也清楚,如若不废,势必成沈家另一大助力。”

杨明轩迟疑道,“可沈先生至今未娶,家中……”

崔漾抬手微压,制止了他的话头,“只是因为有婚约在身,出于责任供奉了牌位,至于终身未娶一事,他有书卷为伴,欲让天下人少有所教,老有所依,哪里有什么功夫娶妻生子,守节二字,不知情人误传罢了。”

申兴等人亦听说过沈氏族学,沈氏学宫里的弟子离开书院前,都会带着沈家的行资,选择一个地方建盖私塾,收弟子教学,时长达一年,教学成果纳入学成考核,经年累月,受惠之人多不胜数,便是漠北穷乡僻壤,偶尔也会听百姓艳羡地叹息,说要是沈先生的子弟能来这里办学就好了。

一时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杨明轩叹息,与这样的人为敌,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崔漾倒没什么意外的,吩咐杨明轩,“沈家的子弟为官者数千,遍布各州郡,一旦截断运粮道,会有很多麻烦事,你去找于节,再联系秋修然,让他们务必小心。”

天色渐晚,崔漾叮嘱申兴,“宫中防备用不了这么多人,你分拨一半去查各营兵器,每一柄都要登记造册,避免被有心人利用了。”

局势一乱,自有人趁机浑水摸鱼,不得不防。

申兴一听便明白了,与杨明轩两人,各自领了圣令告退。

崔漾回中正楼,沈熔本是暗卫之首,现在走了,原来的属职洛拾遗提正。

洛拾遗递上密折,这些年来他一直负责探查沈渊的事,是暗卫里唯一一个知晓沈熔身份的人,垂首劝道,“沈熔根骨极佳,武学一道上的天分造诣高到常人不能想象,沈氏一族里沈平结交了不少豪侠,要找些上乘秘籍并不难,沈熔哪怕武功被废,从头再练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将来势必成为一大劲敌。”

崔漾不语,洛拾遗沉默一会儿,抬头道,“让属下去杀了沈熔,以绝后患,陛下切勿心软留下祸根。”

崔漾示意他把密折呈上来。

洛拾遗目光落在那浸血的龙袍上,很快垂落视线,承上密信,回禀道,“十八年六桩,沈渊做得十分小心,只有三桩案件留下了些蛛丝马迹,几乎是满门被屠,属下正在查。”

东西还很少,崔漾翻看完,叫洛拾遗起来回话,“继续查,必须要切实的人证,物证,口供,另有一桩要事,需得你从旁辅助。”

“属下万死不辞。”

崔漾手里有一批人,和沈熔一起长大的,只不过沈熔天分最高,情况复杂,武功是她亲自教授的,余下三十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孩,每年以武功论资排位,十年来皆是洛拾遗是排名第二,卫队里的庶务也一直都是洛拾遗在打理。

此人性格沉闷刻板,崔漾见他不肯起来,也不再勉强,交代道,“女帝登位,选后宴的消息一出,最多两月,必定会传至诸侯王的耳朵里,以荆楚魏渊距上京城最近,路途也最顺畅,我已派许晨前往布控,但信途遥远,消息难免滞涩,你再带着一部分暗卫斥候,分四路潜到交界处,盯着各路大军的动向,随时送消息回京城。”

洛拾遗应声称是。

他做事,崔漾是放心的,只还是多叮嘱了两句,“切记勿要小看三纲五常的威力,女子不得当政不能当政是许多男子根深蒂固的观念,别说是驿馆,就是你手底下的人,也要小心甄别,开关卡直接放叛军进来也未可知。”

洛拾遗握着剑柄,低垂了眼眸,“是。”

事关重大,舆图上该注意的地界崔漾都细细嘱咐了,“收拾好行装,这便出发罢。”

洛拾遗收了舆图,起身行至殿门边,又回身叩首行礼,“沈熔叛变,长风随军护卫秦将军,铁衣护丞相去了濮阳,属下这一走,没有三月不能回,废帝无归顺之心,秋修然只为利计,沈恪沈熔与陛下有世仇,皆不可信,陛下定要小心……”

洛拾遗本是沉闷的性子,先前沈熔做首领,崔漾十天半月也不定能见他现身说一句话,现在啰啰嗦嗦一长串,便一时失笑,“去罢,论武功,你们四人合力,或可勉强一试,天下比你们厉害的,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不必挂心。”

洛拾遗叩拜告退。

天已黑全,宫灯初上,崔漾用了膳,去武场练武一个时辰,沐浴完回中正楼,尚未推门便先感知到了低微的真气波动。

“见过陛下。”

候在外间的宫婢宦从行礼问安,崔漾让他们都去歇息,自己推门进去。

那真气消散得很快,殿中并没有旁人,只司马庚立在阶前,手臂上搭着巾帕,微阖着眼睑,神色清淡。

崔漾看一眼便知这人方才调息过,猜度此人是打算趁被关押的休闲时光,习武自救。

沈熔十五岁后便不肯再称她为师父,平素又不是很注意进退礼仪,今日这一出,定是得了人点拨。

而司马庚绝不会做无用功,约莫是从沈熔那交换来了上乘心法,短短半日过去,便练完第一层,凝结些许真气内劲,悟性不能不说是非凡。

那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没入银盆的水中,仿佛玉落清潭。

崔漾视线扫过他手背泛着淡淡蓝青的血脉经络,似笑非笑,挥灭半室灯火,搁了外袍趴到被褥上,懒洋洋问,“推拿术学了么?过来给朕试试。”

那身躯伏于榻上,蚕丝柔软塌陷,纤浓起伏,半截手臂懒散地搭在床沿,垂下的手指纤细如莞芜,羊脂壁玉般垂坠着流光。

司马庚目光触及,立时背过身去。

崔漾听到动静,偏头睁眼看,好笑道,“我不接触你,是你摸我,总不能算是折辱戏弄了罢,我听蓝开说,你用那假人做练习,认穴位不是认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