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漾继续推演方程,不断更换数字和类别,务求将来可心算,虽然暂时无法通晓天意,但筹算很有用,譬如州官禀告税务,只要开口稍问,便知衷奸贪腐,天子居上京城,鞭长莫及,难免受蒙蔽,精通算筹,多少能安心些。
沈平行至客舍前,方才察觉身后跟着的人,把人引到另外一条街,自己再回来,走至门边,却又看见自己朴素的衣衫,抬脚要跨进去的脚步便踟躇起来,又去了一趟成衣铺子,月白色,宝蓝色,绯色,皆不满意,终是花光身上积蓄,连佩剑也当了,换了眼下全商丘最贵重的衣服。
窗棂被轻轻推开,窗外圆月高悬,半窗素白的梨花伸展,身着金银错绣云纹银袍的男子横坐于窗前,一双曜目无情无绪地看着她,优美又阳刚利落的下颌线微抬,像是普照大地初升的太阳,因着给与万物温暖,略显得骄傲,是以才称之为烈日骄阳。
沈平出生于沈家,容貌自不会差太多的,出色成这般模样,也难怪方才惊叹之声不绝于耳,引得百姓们‘热情好客’。
崔漾看了一会儿,些微走神,打算教训他的怒气稍平复了些。
罢了,左右药性虽烈,却未对洛拾遗几人身体造成什么伤害,难受三日,待药效过了,她再与其运功调养便也罢了。
却是不能再自作主张恣意妄为了,崔漾拿过算经,叮嘱道,“洛拾遗几人的伤,自有医师照管,朕也会为他们疗伤,你不要再乱搞了。”
沈平不以为意,“我制的药很好,再有一次,他们就会完全恢复了,就一点烈药,能出什么事。”
话说完,不免去看她,她赏景时一看便是许久,眸光却似乎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说话语气反而带着一股隐隐的肃杀和警告。
也许近一些还好。
沈平见她案桌上柞汁一直无人更换,飞身回屋,取了剩下用冰捂着的半碗樱桃汁来,叫她喝,“这是第二剂,三剂喝完,比你之前服用的药物更有效,对身体还没有危害。”
崔漾看这果汁,便知其死性不改,是真气笑了,眼里都是寒霜,抬手浅喝一口,照旧把药饮了,吩咐道,“你去里间沐浴。”
面前的人面若芙蓉芙蕖,牡丹盛放,云鬓华颜又烈焰潋滟,与平常有些微不同,只一双凤目似平时一般沉静。
沈平别开眼,定住神淡着神色道,“在下虽衣衫朴素,却也爱洁,亦每日用清溪水沐浴。”
崔漾只道,“再去沐浴。”
沈平终是忍不住抬袖嗅了嗅衣衫,恼火道,“我刚才沐浴过了!”
此人自来是你你我我,从不称呼陛下,也不听令行事,崔漾耐心告罄,探臂搂住他的腰,飞掠回卧房,将人压在榻上,见其不断避让一直喊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不行不行,也不理会,点了他哑穴,把人剥光了。
榻上的人呼吸急,眸中因急切似沾染上些湿润,崔漾本就是吓唬吓唬他,给点教训叫他别再不知轻重便可,她有这般定力,一是因为功法,二则自来未对男女主之事有过兴趣,是以再多烈药,不到致死的分量,便也不过如此,到了致死的分量,也就死了。
崔漾撑着额头看了一会儿,躺着的人双目紧闭,身体绷直,几乎像是一张拉满的弓,似鸦羽一样浓密的睫毛颤动得厉害,显然是紧张到了紧绷的地步。
吓也吓够了,崔漾解了他的穴道,哑穴也解了,人依旧一动不动。
崔漾温声道,“你乱下药,洛拾遗几人稍有不慎,便要有女子遭殃,你能通天意,看天象,预灾祸,寻常对落难的百姓也倾囊相助,但做事也要多为旁人考虑一些,不要太我行我素了。”
这须臾光景沈平已猜到至少果汁有问题,很可能暗卫们服用的药物也有问题,探手碰了碰她的后背,锦衣已被汗水湿透,急问道,“你有没有事?”
“无妨。”
崔漾笑了笑,把衣衫递给他,起身下榻,“你可记下了。”
同榻而眠,近在咫尺,而他明日便要离开,沈平拉住榻旁的手,疯狂的念头太过强烈,只觉心脏颤巍巍,欢悦的温泉水在心里咕噜咕噜冒着泡,“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