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大堤坍塌之前,陆安之正带领所有手下日夜不停劝说城里的百姓转移,其间前后派了好几拨人去通知新城郡主往高处转移,均遭到了拒绝。
李铭与陆微带着陆衍一起随百姓转移的时候,半道遇见了陆安之,听说他的烦恼,再加之陆衍似有担心之意,陆微自告奋勇前去相劝。
陆安之多日连轴转,可没功夫亲自走一趟,城中还有千百件事情等着他处理,不得已同意了女儿的提议。
新城郡主面子里子都没保住,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而韩锦在房里已经骂了无数遍白眼狼,白瞎了她们母女多年所费心思,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他,转头就跟着陆微跑了。
见到陆衍姐弟冒雨而来,韩锦阴阳怪气道“哟,我当是谁呢,怎还有脸过来”
城内已经有不少人家带着贵重财物跟生活用品冒雨转往高处,陆衍也顾不得韩锦的冷脸,劝道“韩姐姐,城里许多人家都往高处转移,我父亲已经带走了府里所有的人在尽力督促百姓,你跟郡主也赶紧往高处转移吧”
“这才几日,竟连称呼都改了”韩锦听到陆衍连母亲都不再叫,而是生疏客气的称呼其母为郡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情绪上头哪管别的,冷冷唤人“何进,把这三个人赶出去,母亲不想见他们”
何进欠身道“三位请。”
陆衍从来不曾与韩锦对着干过,头一次遇上她情绪如此激烈,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陆微“姐姐”
三人站在院中,都穿着蓑衣,隔着雨幕韩锦站在廊下,何进带着几名护卫靠近催促,陆微按着陆衍的肩膀轻声说“别担心。”然后问韩锦“若是我们不走呢”
新城郡主前来送归孩子,若是她在吴江出事,鲁王府岂肯干休到时候恐怕又是陆安之的大麻烦,陆微不得不为一家子的性命打算。
韩锦眉目生怒“那就打出去”
何进听从韩锦的指使,原想着不过三个孩子,拔剑吓唬一下而已,等他招呼身边几名护卫提剑来驱之时,陆微却脱下了蓑衣。
他原还以为少女要耍赖,谁知她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件,原本纤细的腰肢更是不盈一握,手中软剑却如灵蛇般刺向了他的面门。
与此同时,李铭腰间长剑也已出鞘,护着陆衍往后退。
何进早闻飞虹山庄之名,素以飘逸轻灵出名,然而现任庄主李含光的飞虹剑却走的是大开大合,气势如虹的路子。
大雨瓢泼似的打下来,几乎要遮住了视线,他毫不犹豫提剑来挡,谁知陆微的软剑却好像柳枝般柔软弯曲,顺着他长剑之力弯压下去,似乎毫无力道。
他在惊骇之时自是用尽力全力,谁知对方毫无力度,不防用力过猛差点朝关扑去,而中途少女的软剑滑溜溜从他的剑刃之下逃离,如柳枝拂过毫无战意,谁曾想紧跟着她却纤腰一拧,身姿如同轻盈的鸟儿般掠向了廊下的韩锦。
等到他回头之时,已经晚矣。
陆微已经将软剑架在了韩锦脖子上。
韩锦恼怒害怕,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陆微你做什么”
院子里,一众护卫都没想到陆微的打算竟然是挟持韩锦,原本并无战意,此刻全都被吓的魂飞魄散,若是韩锦油皮破一点,他们肯定没好果子吃,这可是郡主的命根子,生怕陆微手抖,也有好言相劝的,也有虚张声势的吓唬她的。
“陆姑娘,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
“陆姑娘,你赶紧松开大小姐,不然我保证你活着走不出这个院子”
“姓陆的丫头,还不快放开”
陆微就算做着挟持人质的匪事,看起来也还是个和气讲理的小姑娘,甚至被雨水打湿的模样还显出几分无奈“诸位莫急,我只是想见郡主,有几句话想跟她讲而已。你们也别大呼小叫的,我胆小,万一被吓到,手底下失了分寸,难保不在你们家大小姐脖子上割出一个大口子。”
何进气得都想骂娘。
你胆小
你胆小还敢劫持郡主的女儿
但他不敢刺激陆微,因为韩锦已经吓得尖叫,而陆微似乎被韩锦的尖叫声给吓到,手中软剑竟然还不受控制的抖了几下,仿似她才是被劫持的人质,可怜巴巴劝说“韩大小姐,你可别再叫了,我头一回劫持人质,你别吓我好不好”
何进“”
韩锦“”
韩锦快疯了,到底是谁吓谁啊
陆衍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转头却发现李铭提着剑笑的肩膀都在抖,还小声安抚他“别担心,没事儿。”
陆衍“”都劫持人质了还叫没事儿
何进不敢擅专,赶紧派人通知新城郡主,萧兰茵万没料到陆微胆大包天,竟然敢趁着吴江水患挟持韩锦,若非女儿的性命还捏在她手心,只怕便要破口大骂。
“你来做什么”
陆微也懒得再花费时间跟这娘俩讲道理,重申自己的来意“听说郡主不肯带着手下人转移,阿衍担心你们出事,所以来劝劝郡主。”
实则怕陆安之担干系,但说出来只怕会加深萧兰茵的恨意而拒绝转移,她索性拿陆衍当幌子,况且也是实情,陆衍也有几分担心她们母女。
萧兰茵面色沉冷“我若是不肯走呢”
陆微特别开心道“郡主此举正合我意,我头一个赞成等吴江府被水淹了之后,郡主跟韩锦葬身洪水之中,我爹都不必再提什么义绝,正好摆脱了这桩不如意的婚事,省得跟你们母女俩继续纠缠不清”
萧兰茵额头青筋直跳,面色铁青怒骂道“小贱人”
陆微对她的辱骂不甚在意,还向她描述道“听说洪水里冲下去的尸体都被泡的肿胀变形,肚子涨的鼓鼓的,在洪水中被石块木头等物砸的辨不出本来面目,到时候冲到下游,郡主跟韩锦变成两具认不出本来面目上的浮尸,说不定衣服还会被沿途百姓给扒了,光是想想就”她同情的睇了新城郡主一眼,似乎已经亲眼见证了她们母女的死亡,还啧啧摇头,似有惋惜之意。
萧兰茵原本就只是等着陆安之上门来亲自劝说,正好拿捏一番,反正他也不能看着自己被淹出事,可谁知竟是陆微前来。
她还未下定决心,韩锦已经被陆微所描绘的样子给吓到了,直叫“母亲,我不想变成浮尸”
在陆微的“挟持”之下,新城郡主带着手下人迅速收拾东西转移,当一行人走上高处之时,远处吴江大堤巨浪拍岸,千钧之力接连不断的冲击着这座人工修建的堤坝,转移往高处的百姓在自然之力下被吓的瑟瑟发抖。
上年纪的老人表情凝重,注视着滔滔洪水,与身边的小辈念叨“你们从小只见过小洪水,都是风调雨顺长大的,哪见过这么大的洪灾二十多年前,我还小的时候差点死在那场特大洪灾里”又忍不住忧心“陆大人初来乍到,哪知道堤坝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好生修筑过了,只怕只怕拦不住这次洪水”
陆微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当大坝坍塌的时候,如天地崩裂,脚下大地震颤,洪峰过境,吴江府顿时变成一片汪洋,人群之中不少人已经开始哭泣,为自己的家园被淹。
大雨在堤坝坍塌的第三天终于停了下来,彼时天色阴沉,而人们木然的注视着远处汪洋之中的家园,既不知道冷也不知道饿。
新城郡主挪到高处之后,便带着女儿护卫前往山上寺庙暂住,而一部分百姓由寺庙收容,更多百姓却心系家园,站在洪水沿岸,每日只盼洪水快快退去。
陆衍一路之上被兄姐牢牢抓着,生怕他有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