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师兄常年铸兵刻符,性情憨厚却是目光犀利,早已瞧见七师妹身畔紧握着的右手因为愤怒而不停颤抖,掌心里握着一枝金属打造的寒冷箭簇,顿时身体微僵,心头微寒,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进了自己的打铁房紧紧关上了房门。
宁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疑惑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打铁房,然后回过头来,冲着亭里的七师姐喊道:“师姐,你有没有看到一枝箭?”
七师姐强行压抑着怒火,强行微笑说道:“什么箭?”
“就是一枝……箭杆花里胡哨的箭。”
七师姐笑了笑,伸出右手紧握着的那根箭簇,问道:“是不是这个?”
宁缺吃惊说道:“就是这个“噫,怎么只剩了个箭簇?杆跑哪儿去了?”
七师姐轻拂颊畔发丝,掸去发间夹杂着的木屑,风情万种微笑道:“在这里。”
宁缺终於醒过神来,毫不犹豫转身便往打铁房方向狂奔,大声喊道:“六师兄!救命!快开门!”
还没有跑到打铁房处,宁缺闷哼一声停止了奔跑。
他艰难扭头望向自己身后,脸色苍白,险些哭了出来
他屁股上多了十几根绣花针,针针入肉。
亭榭中,七师姐轻拈绣架,冷笑说道:“刀剑针,现在居然轮到箭了!不给你些教之,真不知道日后你会不会把火器也拿来瞎整!”
小小插曲之后,研制符箭的创新工作依然要继续,而且因为湖畔的这番闹腾,又多了两个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陈皮皮刚刚给松下棋痴送完饭,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做,七师姐则是因为在湖心亭里要时刻防备头顶再下一场木屑雨,实在难以静心绣花,所以干脆花下绣架过来看稀奇。
“就算箭杆能刻符,但风符之力加上弦力,根本不是箭杆本身能够承受的力量。”
七师姐提着一个锅盖,拍掉肩头残留的木屑,望着正专心准备试验的宁缺和六师兄说道:“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解决,怎么试都没用。”
“从前有人这样试过吗?有。他们成功了吗?没有。那些前贤神符师比你宁缺更天吗?是。他们成功了吗?没有。所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个想法。”
陈皮皮提着送饭用精铁锅,摇头说道:“你这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和生命。”
这两位围观群众看似七嘴八舌出主意,实际上从未放弃过打击宁缺自信心的任何机会。宁缺倒也并不在意,直接拉弓搭箭,说道:“准备了。”
“前无古人之新式符箭第四次实验,倒数开始,三,二,一,发射!”
陈皮皮大声喊道,当他喊出发射二字后,第一时间提起手中的精钢锅挡住自己的脸,只是因为脸太胖太圆,虽然那口精钢锅已经极大,却还是露了一圈肉边在外,模样看上去极为滑稽可笑。
七师姐比他速度更快,在他喊出三字时,已经用双手把锅盖举了起来,拚命地护住了自己的如花容颜。
即便是宁缺,在射出这枝符箭之后,也在第一时间蹿到六师兄身后,用师兄强壮如山的身躯,挡住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
前面三次符箭试射,造成了极为惨烈的后果,湖面那些泛着白肚皮的鱼,还有林中那只被炸的血肉模糊的黑鸟,便是这种惨烈的直接证据。
六师兄没有遮脸,认真地在天空中找寻着那枝符箭的踪迹,身为武器研发制造人员,他从来不缺少这种冒险精神,看了片刻后他摇头说道:“好了。”
七师姐从锅盖后小心翼翼探出小半张脸,问道:“师兄,箭在哪儿?”
六师兄指着湖对岸远处的那方密林,说道:“好像是去了那边。”
陈皮皮放下精钢锅,大笑说道:“那是二位师兄弹琴吹箫的地方。”
七师姐摆摆手,说道:“没事儿,这两个师弟一旦开始弹瑟吹箫,什么事情都不会记得,别说淋一身木屑,就算屁股被箭头扎进去,也没有什么反应。”
听着这话,宁缺身体微微一颤,对六师兄说道:“看来箭杆材料确实不行。”
六师兄从箭筒里取出最后一根符箭,同道:“还要试吗?”
陈皮皮摇头说道:“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宁缺能把符箭研制成功,那他完全可以去开宗立派,哪里还用得着学什么符道真义。”
“我听出来你这是在骂我。”宁缺耸肩说道:“但我还想试一试。”
看着陈皮皮和七师姐再次紧张抬起锅和锅盖,他笑着摇头说道:“这次我就在原地试,不用遮脸。”
取下符箭上的箭簇,宁缺释出识海里的念力,直接激发了箭杆上的符文。
只见箭杆上那些美丽细腻的符线骤然一亮,周遭的天地元气迅速聚拢,一股清风无由而生,绕着细长箭杆不停缠绕旋转。
宁缺盯着箭杆,用念力仔细感知那些风息流动的方向和规律。
忽然间,众人肉眼可见,那根细长的箭杆上的符线不知为何深深向箭杆里陷了下去,构成箭杆的木材瞬间紧绷,然后撕裂,裂成一狠狠极细的木窍维!
噗的一声,湖畔烟尘大作,木屑漫天飞舞。
引来咳声一片。
宁缺掸掉身上的木屑,说道:“普通材料,没办法做符箭,必须换。”
“换什么?”
“用精钢。
陈皮皮摇头说道:“精钢材质自然能免承受风息撕扯之力,可问题是,精钢打铸出来的箭……怎么射?世土哪有这样的弦弓?”
“弓可以用铁胎弓,弦……也有办法解决,问题是精钢箭如此重,就算以我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射出去。”
七师姐问道:“刻了符后的精钢箭会不会轻一些?”
宁缺摇头说道:“我和四师兄前些天试过,就算轻也有限。”
六师兄忽然开口说道:“我可以用精钢打空心管。”
陈皮皮说道:“为加强你对箭杆符文的感知强度,我建议可以往里面掺些银。”
六师兄点头说道:“这个难度并不大。”
宁缺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