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会了小师叔留下的浩然气,就是这股浩然气把我的身体变成了这样,而所谓浩然气就是吸收天地间的元气,然后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宁缺看着她眼眸里反射的星光雪色,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换个说法,我现在修行的功法是魔宗的功法,对这个世界而言,我就是魔宗余孽。”
就算他是冥王之,对桑桑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更何况是什么魔宗余孽,难道修了魔宗功法的少爷就不是少爷?桑桑怔了怔后,想到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说道:“这样啊……那老师说的可能确实是真的,你就是冥王的儿。”
“扯蛋。”宁缺暗运真气,把手里那根银棍揉成银球,一抖被把两个人盖进去,说道:“少提那些扯蛋的事情,明天我要吃煎蛋面。”
桑桑在被里嗡声嗡气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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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吃了碗加葱加花椒特别加蛋的煎蛋面,宁缺便向书院去,师傅颜瑟把马车当伟大遗产赠予他,他自然就乘这辆马车,原先那辆马车已经花钱退掉。
马车行经冬日晨光下的微黄草甸,来到书院石门外,宁缺跳下马车,解下大黑马让它自行去玩耍,背着行李走入书院,觅着教习交待了边塞实修的一些事务。
然后他背着沉重的行囊,走过诸舍走过窄巷,走到湿地畔看了眼薄冰块间无神游动的鱼,又看了眼远方如剑的密林,便来到了旧书院前。
都是非常熟悉的景致,有他很多的美好回忆,虽然只有大半年不见,他却已经非常想念,对长安城的想念越多,对渭城的相信便越少,抬头看着旧书楼依然开着的东窗,宁缺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最想念的地方大概便是家乡。
走过那片将大山笼罩的云雾,右手轻挥赶走最后一缕雾气,他便来到了山腰间那片阔大的崖坪,看着与时节完全不符的青草花树,看着远处那道自崖顶垂落的银色瀑布,他不由精神一振大声喊道:“我回来啦!”
喊声回荡在空旷的书院后山里,隔了很长时间,除了他的声音竟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没有哪位师兄师姐兴高彩烈地出来欢迎他。
宁缺不免有些悻悻,顺着山道向那片镜湖走去,然后他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快活,因为虽然依然没有师兄师姐出现,但他听到了道畔的山林里有人在弹琴唱歌,有棋落在枰上清脆作响,有锄头入土的声音想必是在葬花。
溪畔有水车,水车前的屋内依然响着打铁的声音,那些单调而枯燥的声音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宁缺精神一振,掂了掂身后的行囊,加快了脚步。
然而还在中途,他便被人喊住了。
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明镜般的小湖中央,那道被第一枝元十三箭轰塌的亭早已修复如初,七师姐看着他掩嘴而笑,挥挥手便算是打了招呼,而片刻后,神情严肃的二师兄和他那顶极不严肃的高冠一起缓缓走了出来。
“你这次实修的表现不错。”
站在湖畔,二师兄负着手,看着湖光山色缓声说道,语气平淡而不容置疑。
在书院后山,能够得到二师兄的赞美或者说肯定,要比从夫或大师兄那里听到好话要艰难太多,所以宁缺不免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射杀隆庆这件事情倒也算不得什么,师兄师姐们耗这么多心神给你做出元十三箭,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去射那个家伙,所以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不值得夸耀。”
二师兄回头看着他,脸上极罕见地现出一丝赞美之色,说道:“但在土阳城里杀死谷溪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不去理会夏侯在城中,不去理会那是东北边军的大本营,只要占着道理那么杀便杀了, 要知道我书院弟讲究的便是道理二字。”
宁缺当日在土阳城里杀死军师谷溪,有很大原因是因为体内浩然气境界陡进而做出的选择,事后想来确实显得有些疯狂,回长安的旅途中他一直有些担心大师兄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教训自己,却没料到二师兄竟是如此看法。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二师兄沉默片刻后缓声说道:“我对大师兄向来尊敬,但我尊敬的是他的修为、心境乃至德行,至於他信奉的那些宽恕之道,处世之法,我却是与他有不一样的想法,若真以德报怨,那我们用什么来报德?”
听着这番话,宁缺想会儿后认真问道:“那何以报怨?”
二师兄说道:“当然是以直报怨。”
宁缺赞叹道:“师兄此言简约而不简单,细微之中大有真义。”
二师兄看着他说道:“这是老师当年教我们的话,所以你赞美错了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