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佛mén弟子,能杀人却不愿杀人,所以先前只是以佛宗手印缚住那位供奉,然而没有想到,却成了那个魔宗强者的帮凶。
僧人知道那位二十三年蝉为何会重现人间,为何会用蝉声阻止自己走向雁鸣湖。
因为夏侯是魔宗的叛徒,是二十三年蝉必然要杀的人。
如果这位魔宗宗主真的死了,那么自然没有什么,但他既然还活着,那么他一定要杀死夏侯,或者看着夏侯去死。
因为书院和大唐朝廷的缘故,这位魔宗宗主大概隐忍了很多年,今日既然书院决意对夏侯动手,那么他怎能允许别人chā手?
二十三年蝉或许会畏惧夫子。
但他绝对不会畏惧悬空寺或者是知守观。
哑巴僧人能明白蝉声的意图,但不代表他能接受。
佛宗向来被昊天道mén称作外道,但毕竟是正道一属,虽然明知林中那个魔宗强者深不可测,意志坚毅如他,怎会就此却步?
他是悬空寺传人七念。
他开始愤怒,是为嗔。
不是娇嗔,也不是怒嗔。
僧人依然紧紧抿着嘴,目光坚毅,双手在木棉袈裟前幻化不定,须臾之间,便结成一道意味凛冽的手印。
佛宗大手印里最为光明,威力最大的不动明王印。
旧袈裟前那两只看似寻常的手指,翘指如兰,相搭似离,磅礴的气息顺着手印所向,向着雪林四周散去。
无声无息间,林间积雪骤散上天,顿时把空中的风雪都震的一滞。
夜林里仿佛无所不在的蝉鸣,也随之一滞。
然而随后,蝉声再次响起,而且这一次愈发明亮暴躁。
仿佛是一个人在放肆地大声嘲笑。
林中风雪更疾,堕落的更疾,刚自地面震起的积雪瞬间重新铺满地面,空中飘舞的雪片嗤嗤作响shè向七念的身体。
七念神情不变,草鞋轻踩雪面,右小tuǐ弹起,击打在自己的左tuǐ膝弯处,就势坐到雪地上,坐了个半朵雪莲盘。
漫天jīshè的雪片,就像是无数只蝉,鸣啸着击打在七念的身体上。
七念身体表面,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那些雪片在距离他身体还有半寸距离时,便再也无法前行,然而那些雪片也没有落下,而是像棉絮般粘在他的身体表面。
不过刹那,他的袈裟上便积满了雪,只剩下头脸还有身前结着不动明王印的双手还在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雪人。
七念望向夜林深处,看着睫máo上渐生的寒霜,脸颊上的肌ròu微微chōu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
他苦修了十五年闭口禅,今夜终於要开口了?
……
……
就在这时。
夜林深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那声音是那般的恬静。
与林间暴躁的蝉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如此恬静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冷酷。
“你若开口说话,我便在世间造十万哑巴。”
……
……
听得此言,僧人大怒,圆睁双目,望向夜林深处,灼烧的眼睫上的冰霜蒸腾为水汽,身上的积雪化作温水淌下。
他知道,即便今夜自己破戒开口,也不见得能战胜那人,但那人却一定能在世间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若面对的是书院大先生或二先生,甚至是夫子,僧人都可以不加理会,因为他知道书院行事,必不会如此无耻。
但那人是二十三年蝉。
那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所以他怒,却依然开不了口。
夜林深处那人,在说了这句话之后,也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七念知道,他还在这里,因为蝉鸣还在继续。
僧人无法说话,自然也无法叹息,只能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散了不动明王印,双掌合什守心,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雪片继续如落蝉一般飞下,覆在僧人的身上,遮住了僧人的五官,把这位悬空寺的传人变成了夜林里的一座雪人。
落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雪,在此时忽然渐渐小了。
林中的蝉鸣声也渐渐弱了,却显得愈发凄切。
寒蝉凄切。
对冬湖晚,骤雪初歇。
……
……
(让我自己兴奋一下,这也是想写了整整一年的画面,写小说的乐趣,大概有一半,便在此吧,明天周六休息,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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