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枯镇公学这间由破旧小屋和几百本书籍组成的图书馆,今天也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阳光穿透玻璃窗,洒在茶桌旁两个人身上,怀草诗微微蹙眉清晰而沉稳地缓缓讲述,许乐浓眉皱的极紧,表情凝重地倾听,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就着残茶灰尘讨论的,是一场关系到联邦与帝国战争天平向何方倒的重要战役。
怀草诗结束了自己对战场的精准并评,面无表情端起冷茶一口饮尽,润了润嗓子,做出最后结论。
「联邦是远道而来的恶客,我们却是在家门口做战,如果墨花星的战事按照当前惨象发展下去,无论杜少卿再怎样不可战胜,最后也只能取得最惨淡的胜局,联邦人为这场战争准备的资源会消耗太多,最关键的是,那些能打仗的老兵绝大多数都不可能再活着。」
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伸出手指将皱的有些生痛的眉心揉散,声音低沉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一个清醒的主帅应该清楚什么样的仗可以打,什么样的仗不能打,必须选择合适的时机停止或者说有风度的退出。」
许乐抬起头来,浓眉再次拧作一团,说道:「刚才说过,我没有那种能力,我无法想像自己要替成千上万的生命负责,而且……我不可能替帝国出战,请你理解这一点。」
「我并不理解,但我尊重,所以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你去墨花星统帅我的部队,即便你肯,我也不放心把两百万英勇战士的生命交到你手里。」
怀草诗冷冷说道:「不过至少你还有个优点,工程师的记忆力向来不错,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能够一个字不漏的记住,那么我希望,将来如果有机会你碰到曾经的部属,把我的看法告诉杜少卿。」
听到这句话,明白帝国方面的真正意图,许乐拧成乱麻的墨眉丝丝缕偻散开,笑容刚刚浮现脸颊,却又多了很多苦涩的味道:「在联邦看来,我现在是帝国皇子,可不是当年的军神接班人,我说的话一点意义都没有,最关键的是,我很了解杜少卿,对於他来说军人的荣誉感很重要,纪律xìng更重要,只要联邦政丅府还想战争继续下去,那么哪怕他打到只剩下一个人,也会继续打下去。」
怀草诗微微眯眼,凭借一些表面的情报,并不足以让她深入地了解杜少卿,这个像根骨刺一样横在帝国皇帝咽喉里的联邦名将,而和杜少卿有过很多接触的许乐,所做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
「联邦政丅府会主动停战吗?不可能。」
许乐眯着眼睛望着窗外,彷佛看着久违了的官邸和议会山,唇角泛起淡淡嘲讽:「只要战争在持续,帕布尔的民意支持率就不会下降,军丅队便会扩编,甚至他不需丅要前线不停的胜利,哪怕是惨烈的失败,都能在他的笔下,他那厚厚的嘴唇里变成自己的政治资本,帮助他在议会山通过一项又一项法案,把套在七大家脖子上的绞索再拉紧一分。」
他转过头看着怀草诗,轻声说道:「你们所面临的敌人不是杜少卿,是帕布尔,他和帝国在国境外做战,事实上只是为了打一场国境内的战争,不要以为他只是个靠演讲欺骗民众的宣传家,能够让像杜少卿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对他死心塌地,就已经非常了不起。
「我明白这一点。」怀草诗静静看着他,忽然微笑了起来,说道:「但现在联邦内部的情况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那位总统先生看来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麻烦,或者说真正够重量级的敌人,单凭国境线外的战争已经无法支撑他的高压统治,我猜想他现在很需丅要真正忠於自己的部队回到首都星圈做为某种象征或者说压力。」
「联邦内部不稳,杜少卿极可能被调回首都星圈。」怀草诗微抬下颌,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墨花星的战事放缓节奏,非常有可能。」
帕布尔领导下的联邦政丅府,在宪历七十二年第一次向七大家展露自己钢铁般强硬的一面,向整个联邦宣告了执政的终极纲领,许乐全程经历过那段风雨飘摇的时光,后来自然明白联邦政丅府把铁七师从前线调回S1,走出於什么考虑。
然而他无法想像,现在联邦内部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会迫使帕布尔总统,冒着前线崩溃的危险,也要调回忠於自己的部队。
他震惊看着怀草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怀草诗平静回看着他:「你的某位好朋友,於半个月前,开始了一场名为沉默行军的运动。」
「邰之源?」许乐恢复了冷静,说出了那个朋友的名字「,他准备做什么?」
「根据他的宣言文告,沉默行军是一场联邦前所未有的民权运动,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宣称已经获得了联邦三大工会和老兵协会的支持。」
怀草诗沉默片刻,说道:「在帕布尔最强的领域击败他,你这位朋友选择的方法勇敢而且强大,虽然他是个联邦人,但我依然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