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身边数年,时时刻刻的看着她,最知道她修炼有多么勤奋。纵然身在凡人界,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簇火苗不曾熄灭。
他一直知道,她是个宜室宜家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他看到她完全不同的另一面,却不想,原来她柔软的那一面从不曾消失。
只不过,是他失去了而已。
“不会。”他说。
“食物和灵力,都是肉身补充能量的方式。比较起来,当然是灵力更好。”苍瞳道,“你有灵力滋养他,完全可以不必进食。”
“你可以放心,这个孩子……一定会很健康。”
他给出了这样的祝福,可竹生还是能察觉到他对她的孩子的疏离。
但不管怎样,知道修炼不会对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她就放心了。人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重心。眼下,孩子放在第一位。
竹生把心思都放到了孩子身上,数日之后偶然回想苍瞳的话,才忽然一怔。
这个冷兵器文明中,人们定然是不知道的。然则界门那边的修士,已经对“能量”这个概念有了认知吗?
她不由感到微微的迷惑。
这一年,齐国国主上表,向澎国女帝称臣。
齐国三世家作乱,毒杀了澎国派去镇守的将军,七刀带兵入齐,血洗了三姓。齐国遂纳入澎国版图。
齐国国主受封齐国公,世袭罔替。玉云公主受封齐国公世女,并进入长宁宫,去了女帝的身边。她在女帝身边奋斗许多年,终於做到了内史的位置,掌书王命。和小范相一样,成为女帝身边耀眼的明珠,焕发光彩。
而女帝身边并不只有她和小范相。
《女则》刊行之后,渐渐流出了澎国。
自然有许多地方的许多男人斥之以“荒谬”,并不许家中女子看到,但这本《女则》还是到了许多识文断字的女性手中。
在越国某地的某个家族中,族长供养着一位未曾出嫁的妹妹。
这妹妹读完这本女则之后,望着窗外的枝头发了许久的呆,而后起身去见自己的长兄。
“你要去澎国?”族长吃惊的道,“可是族中谁对你不敬了?别委屈自己,跟我说。”
妹妹摇头道:“有兄长庇护我,族中无人敢对我不敬。”
族长松了口气。这个妹妹是他最小的妹妹,从小聪慧,学识渊博强於男子。后来父母都去了,妹妹成了他的责任,她及笄后却不肯嫁人,只肯在家读书。他将这妹妹当成女儿般养着,顶着族人的压力,全了她的心愿。
也是这妹妹的确争气,她钻研学问多年,竟能着书立传,为自己博得了“才女”之名,反而成了家族的脸面。家族这才无人再对她指手画脚。
“那如何突然要去澎国呢?”兄长问道。
妹妹将那本《女则》推到兄长跟前,问:“哥哥可读过了?”
兄长捋着胡须道:“看过了,颇有可取之处。”
妹妹微笑道:“我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能不受婚姻所累,在家修书做学问,已是值得骄傲。不曾想,原来还是我眼界浅了……原来女子,还能做更多。”
“哥哥,我想去澎国,盛日城,看看那有女帝、女相的地方,看看这《女则》的编纂之人,都作出了什么样的功绩。”
临行那日,兄嫂侄儿皆到城外相送。
“阿媛……还回来吗?”兄长问。
妹妹看着兄长鬓边白霜。妹妹已经三十许,兄长长了她十多岁,年已过半百。
妹妹在兄长面前跪下,深深的给兄长行拜礼:“这许多年,全赖兄长庇护我,阿媛永不敢忘。”
兄长兄代父职了许多年,也坦然的受了这一拜,只是眼中却有了湿意。
“去吧。”他道,“父亲还在时,便常惋惜你不是男儿。兄弟姐妹中,你最聪慧。你的才华,原就不该埋没在后宅。”
“只是阿媛,事若不顺,便回家来。哪怕我不在了,你侄儿们还在,这里便有你一副碗筷。”
妹妹垂泪,登车而去。
此时,兄长和侄儿们都没料到,多年后,澎军的铁骑踏平了越国,这当年离家而去的妹妹、姑姑反成了他们的庇护。
而这个时候,因这本《女则》而受到感召,毅然离开家中去投奔竹君的女子,不止这一个。
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一年,澎国女帝怀胎十月,顺利产下了皇子。
皇子一落地,便被封为太子。
太子之父,是澎国大将赵锋赵敛之。
然,太子他……不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