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钥躬身行礼,久久不起。
钱逸群略有吃惊之余,只得上前扶起这位衙内,笑道:“孙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劳道长过问”,孙钥满脸堆笑,“道长直称学生名字便是。”
“那怎敢当。”钱逸群这一推辞,顺便推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得当得。”孙钥连声称道:“当日在京师,道长说只要小生学会了避尘决,就收纳小生为徒……”孙钥拖长了音,明显是在等钱逸群接话。
“唔……我说过么?”钱逸群一愣,再看孙钥,却觉得有些不一样。此人原本只是个普通书生,灵蕴未开,资质也在中平之下。 如今仍旧没有开启灵蕴,身上却多了一股道德之炁?
“孙公子莫非有奇遇?”钱逸群问道。
孙钥咧嘴,只是没有笑出声音来。他又朝众人拜了拜,道:“小生此番北上,倒是真有奇遇。若非先生这般的神仙人物,必然是不能相信的。”
钱逸群请他进来坐了,命人招待,自己坐定之后方才道:“愿闻其详。”
孙钥喝了口茶,一振衣衫,干咳两声,就如市井中说书先生一般,朗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慢慢说。”钱逸群并不着急。其他众人也是静静看着孙钥,等着听他故事。
孙钥道了一声“领法旨”旋即沉声演说起来:
“道长远赴辽东之后,小生也辞别家里,追随父亲北上。只是路上有些杂事,去了一趟永平。那一日晚间,正遇月色横空,碧天如洗,小生只见素魄蟾光照映水中,如万道金蛇来回荡漾:又见游鱼戏跃於波中,宿鸟惊啼於树上,清风拂面,襟袖生凉……”
“咳咳”,钱逸群干咳一声,“还是长话短说吧。”
孙钥拱了拱手,继续道:“小生觉得一时万念俱虚,如步空凌虚之乐。遣归了随从,独自漫步。不知觉中,来到一处禅寺门前,旁有一人倚石而坐。我本见他形貌昭了,是个叫花子,也就过去了。走了数步,突然寻思:我来来往往,从来未见此辈在此歇卧:今晚月色绝佳,独行寂寞,就与他闲谈几句,何辱於我?故而就有又一步步走回去了。
“那花子是谁人?”钱逸群没有兴趣听那些似真还假的志异故事,听到这里已经想到了许多古老桥段,无非是个高人之类。
孙钥也不知道与往来的士子说了多少回,此刻已然刹不住话头,继续道:“那花子见我回来,只将我上下一观,随即将眼闭了。我也将花子一看,见他面色虽然焦枯,那两只眼睛神光灿烂,迥异凡侍。当时心中就暗想道:这必然是个异人!便上前问道:‘老兄昏夜在此何为?”,
孙钥说着,好像回到了那一夜故事之中,双目失焦,颇为入戏。
钱逸群无奈,心中暗道:好在道人我有金华出世术,最不怕的就是浪费生命,你有本事说个十年八年我也听你!
孙钥继续道:“那花子将眼睛睁开,答我道:‘我两日夜水米未曾入口’在此苛延残喘。,我道:‘老兄既缺饮食’幸我带得在此。,便将小口袋取出,双手递与他。那花子接过,见有十数个点心,整张脸都笑开了花,念了声‘阿弥陀佛!,连忙将点心向口中急塞,顷刻吃了个干净。
“他对我笑道:‘我承公子救命’又可再活两天。,便将布袋交还於我,口里说了声‘得罪’,把身子往下一倒,就靠在石头上睡去了。我笑他道:‘饱了就睡’原也是快活事。,随叫道:‘老兄且莫睡’我有话说!,那花子被我叫不过,说道:‘我身上疲困得了不得’有话再遇着说罢。,说着又睡倒。”
钱逸群托着腮帮,纯粹是当故事听了。其他众人纷纷换了姿势,让自己做得更惬意些,左右无事,纷纷猜测这叫花子是世外高人或是什么报恩的山精水怪。
孙钥又说道:“我用手推了他几推,只见那花子怒恨恨坐起来,骂我道:‘我不过吃了你几个点心!身子未尝卖与你,你若此口礌噪我,与你吐出来何如?,我连忙道歉,又道:‘我见台驾气宇异常’必是希夷、曼倩之流,愿求问大道,指引迷途。”,
“呦,你竟然还有这般见识?”钱逸群笑道,心中不信:真人无相,岂是个肉眼凡胎的人能认出的?何况这位孙公子常常惑於小术,要说距离大道,恐怕比我还远些呢!
“道长听我说罢!”孙钥亟亟道,“那花子说:‘我晓得什么大道小道?你只立心求你的道去,那大道自然全寻你来。,说罢仍旧睡去。我听了这几句,越发疑他不是等闲之人,於是双膝脆倒,极力用手推他,说道:“弟子自幼好道,今日好容易得遇真仙,仰恳怜念痴愚,明示一条正路,弟子粉骨碎身也不敢忘老师的惠典!”
钱逸群晒笑道:“你怎么不曾这么求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