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闰生闻言,笑道:「我拿了仙子很多东西,不知道仙子指哪一件?」
何彩绫道:「曾经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用金铃召雷将来对付我。我便将那枚金铃放在身边,时时自警。你可见过?」
褚闰生摇头,「没见过。」
「当真?」
「真的没有。不信你搜。」他抬起双臂,满脸诚恳。
「好啊。」何彩绫轻轻击掌,花苑之中,霎时飞花如雨。十数名粉衣少女翩然出现,二话不说,涌向了褚闰生。
褚闰生一惊,还来不及反应。那些少女已围在了他的周围,拽上了他的衣衫,嬉笑拉扯起来。一时间,花苑之中满是少女的娇笑声,好不欢乐。
褚闰生哭笑不得地拉紧自己的衣襟,防着那些少女不留情面的撕扯,求饶道:「仙子,我知错了,我还你还不行么?」
何彩绫闻言,抿唇而笑。她挥了挥手,一众少女立刻退开。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摊开了掌心。
褚闰生从怀中取出那枚金铃,轻轻放在了她的掌心。
何彩绫合拢手指,望了他一眼,又笑了出来。
「我记得你还拿了我数颗珍珠,怎么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何彩绫问道。
褚闰生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本来也不是什么新衣服,方才被那些少女一番拉扯,许多地方都脱了线,甚是狼狈。他尴尬笑笑,不置可否。
何彩绫伸手,轻轻捻了捻他的衣料,笑道:「还真是件破烂衣服,也别费事补了,换一件吧。」她转头,对那群少女吩咐,「还不领公子更衣。」
众少女福身行礼,继而簇着褚闰生,往一旁的花厅去了。
片刻之后,褚闰生回到苑中,已换上了一身藏青绸衣,衣襟与袖口以银丝绣了莲花纹。腰间束着青玉腰带,使他身形愈发匀实颀长。
何彩绫细细打量他一番,笑道:「当真是人靠衣装,只差一副合称的头冠。」
褚闰生听罢,将头发松松紮起,含笑答道:「我还没到行冠礼的年纪呢。」
「这倒也是。」何彩绫点头。
褚闰生刚要放下手来,又察觉了什么。他抬手,仔细闻了闻衣袖。衣上也不知熏了什么,隐隐透着清馨。这香气倒也不陌生,昔日雪地中,第一次见她,她的身上便是这股芬芳。
何彩绫看见他的举动,了然道:「是瑞香。许是侍女替我熏衣的时候染上了罢。」
「很好闻。」褚闰生抬头,赞了一句。
何彩绫坐回榻上,笑道,「这『瑞香』又号『花贼』。其他香花若与它并置,皆会淡然失香,可谓『夺百花之香者』。」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过来坐吧。」
褚闰生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她身旁。
何彩绫轻轻击掌,一众少女得令,当即散开,奏丝竹、起歌舞。花苑之中,霎时热闹非凡。她倒了一樽酒,递与褚闰生,笑道:「你既然来了,便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她话音未落,一旁的几名少女跪坐在了榻前,将手中的瓜果捧到了褚闰生面前。
褚闰生含笑接过酒樽,轻轻啜了一口。他沉默片刻,开口道:「其实,我是来向你道谢的……『九炼天霜镜』中,若不是你,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何彩绫转头,看着眼前的歌舞,语气轻巧,道:「是你自己拼尽全力撑下来的,我不过是略施援手。说起来,我也得道声谢,若不是你被困镜中,惹得别人相救,我怕也没办法这么快出来。」
褚闰生闻言,不禁微笑。
「不过,我也听说,你拿我来要挟延绡……」何彩绫转头望向他,「还真是无情无义,不择手段哪。」
褚闰生并不辩解,只戏谑道:「总之,我欠仙子的人情,怎么也还不清了。」
「知道就好。」何彩绫掩嘴笑道。
褚闰生笑望着她,道:「除了道谢,我还想亲口跟你道别。」
「道别?」何彩绫不解。
「嗯。」褚闰生的语气转而认真非常,隐隐带着一丝感慨,「我不修仙了。你说得对,能好好活过这一世,就是福分,又何必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今,我只想救回我的师弟,治好师兄的病。然后,我就回家。」
「当真?」何彩绫微有些惊讶。
褚闰生点了点头,「当真。」
何彩绫略微沉默,问道:「回家之后,有什么打算?」
「做回本行啊。」褚闰生笑得温柔,「替人送信,帮人传话,大江南北四处跑。等攒够了钱,就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
「是么……」何彩绫垂眸,很快,她含笑举樽,道,「若能如此,再好不过。那今夜一定要多喝几杯。」
褚闰生点了点头,轻轻和她碰了碰酒樽。
两人正要饮时,一名粉衣少女快步走进了苑中,行礼之后,对何彩绫低语了几句。
何彩绫轻叹一声,放下了酒樽。她起身,冲褚闰生淡淡一笑,道:「俗务缠身,先失陪了。你若愿意,就等我一会儿。若是有事,就自便吧。」
褚闰生也不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何彩绫吩咐了众少女几句,举步离开。
褚闰生目送她走远,继而垂眸,看着樽中美酒。方才那粉衣少女对何彩绫说的话,虽是低声轻语,他却听得真切:
「昨日公子派出去的十六骑黑甲精骑,也不知是遇上了何人,性命虽然无碍,但神智皆伤,行为痴傻。大夫诊治一日,毫无成效。如今公子已唤了徐堂主前去看诊,还请主人一并前去,必要之时,以卯符相助。」
想起这段话,他不禁莞尔。这时,几名少女坐上榻来,偎在他身边,替他斟酒捶肩。他似是羞涩,只顾低头把玩着手中酒樽。月色清朗,和风如水。歌舞昇平,醇酒美人。此情此景,几人不醉?只是,却无人知道,他早已敛了识神,任一分元神巡游四处。这宅中种种,皆在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