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云却笑着执起他手来,学着徐秀白的样子把起脉来。她一脸认真,小心翼翼地在他手腕上探了许久,终是找不到门道。便歪着脑袋,皱起眉头,换上了苦恼神色。
池玄望着她,淡淡一笑,道:「再往上两寸。」
绛云依言,手指往上,静下心来,便感觉到那隐隐脉搏。她展开眉头,笑了起来,问道:「怎么才是好的?」
不等池玄答话,一旁的徐秀白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杯,起身道:「走开走开,别瞎折腾。」
绛云虽有些不满,但还是挪了身子,让他上前。
徐秀白在床沿坐下,切了脉,抬眸对绛云道:「无大碍了。你去吩咐小二烧壶热水上来吧。」
绛云点了头,欢快地往房外跑去。还未等她下楼,便撞见了褚闰生。
「闰生哥哥。」绛云满脸笑意,唤了一声。
褚闰生也笑,道:「绛云妹妹这么高兴,定是池玄师兄醒了吧。」
「嗯!」绛云点头,「我要去找小二烧水,不跟你说了。」她言罢,轻快地下楼去。
褚闰生却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好妹妹,别着急嘛,我替你去烧水。你帮我做另一件事好不好?」
「可是……」绛云满脸的不情愿,犹豫着不愿应答。
褚闰生叹口气,道:「唉,看样子,现在我这个『闰生哥哥』在你心里,一点份量都没有啊……」
绛云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闰生哥哥要我做什么?」
褚闰生笑了笑,放低了声音,道:「只是桩小事罢了。你化成雀鸟到镇上去飞一圈就行了。」
「就这样?」绛云满心疑惑,问道。
「嗯。」褚闰生笑道,「你记着回房化形,从窗口出去。小心行事,别让人看见了。」
「我知道了。」绛云说罢,转身往楼上去,忽又想起什么,转身皱眉道,「你记得帮我烧水啊!」待看到褚闰生点了头,她才笑了笑,轻快地回房了。
褚闰生笑着摇了摇头,也上了楼,往自己房间去了。他仔细看了看四下,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吴亨已然在房中,看到他来,方才松了口气。
原来褚闰生嘱吴亨从后门潜入,先到房中等他,自己却照旧正大光明地从前门进来。吴亨虽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但料想这师弟不会害他,便照做了。
褚闰生道:「吴师兄便先在这里暂住,切莫踏出房门半步。」
「这是自然。」吴亨点头,「不过,这里当真安全?」
褚闰生笑道:「师兄放心。这客栈之内住着一个大有来头的人,宋军不敢贸然搜人。」
吴亨听了这番话,这才放下心来。
「师兄先休息吧,我去准备些吃的。」他说完,推门出去,进了厨房。
如今已近中午,但客栈之内惟有褚闰生几人住店,厨子早已忙完一切,正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褚闰生进了厨房,寒暄几句,便自己坐到了炉灶前,烧起水来。他引火燃柴,待火势渐旺,他闭目扣诀。眼前的昏暗不过片刻,红光忽至,黑暗散开。他的眼前的,是客栈客房的窗棂。视线渐高,如雀鸟凌空,镇内种种尽收眼底。
但见客栈之外,阴暗的角落之内,有数名男子。虽身着粗布衣衫,但看他们身形彪悍,下盘有力,显然是练家子。这些男子各个神情严肃,紧紧盯着客栈大门。
视线愈高,可见街道之上宋军士卒川流不息,人声嘈杂。凝神细听之时,便能闻得人声。
「听说宋军的黄校尉抓住了前几日兴风作浪的妖道。那些妖人法力高强,如今逃脱了几个,潜伏在这镇上。」
「那黄校尉得了『太上圣盟』的高人相助,有好几件法宝,那些妖道定不是宋军的对手。」
「听说那些道人如今被关押在镇北的水牢之内,守备森严。就算有人逃脱,要想救人,也是难如登天。」
……
褚闰生忽觉一股力量涌入体内,催得他头疼欲烈。他收诀,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待痛楚缓和,他便听见灶上水沸。他起身,拍干净衣裳,舀了一壶水,取了饭菜,又与厨子寒暄了几句,上楼去了。
他往楼上去时,向客栈门外看了一眼。既然有人监视,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李延绡的眼睛,要想出外救人实非易事。「太上圣盟」与「上清派」素来不和,杀上清高功之时,也绝无手软。如今却只将人囚在镇北的水牢。看来是要放出消息,引上清弟子前来相救,以逸待劳,一网打尽。
他慢慢踱步上楼。如今徐秀白在此,救人之事更不能张扬。如此看来,连池玄和绛云也要一起隐瞒,免生枝节。如今,该如何是好?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微皱的眉头展了开来。既然不能找自己人,找外人不就行了?
他想到这里,忧虑顿消,脸上又生了欢愉笑意。他将热水送进了池玄的房间,又将饭菜端进了自己房内,自无二话。
约莫酉时,小二叩响了褚闰生的房门。吴亨一惊,不免惶恐。褚闰生却知是他等的人来了,他示意吴亨留在房内,开口应了一声,开门出去。
小二见他,忙堆笑道:「褚公子,有两位姑娘找您,现在等在楼下呢。」
褚闰生点了点头,待到了楼下,来者正是柳未央和叶芙蓉。见到褚闰生,柳未央和叶芙蓉福身行礼,道:「褚公子。」
褚闰生回礼,笑应了一声,说道:「二位上楼说话吧。」
柳未央和叶芙蓉自不推辞,随着褚闰生进了间幽静的厢房。待三人坐定,小二奉过茶水。柳未央含笑,从怀中取出了一方锦盒来。她轻轻打开了盒盖,一股馥郁清香霎时在客栈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只见,那盒中之物是一颗淡绯珠子,珠身香雾氤氲,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叶芙蓉开口,道:「此珠乃是炼万朵瑞香而成,名为『天香祥瑞』,还望公子笑纳。」
褚闰生道了谢,接过了那锦盒。
叶芙蓉又道:「公子若要熏衣,便将此珠浸於水中,沸水熏之即可。若是随身携带,则如同香囊一般。」
褚闰生点点头,又道了一声谢。他望着手中锦盒,斟酌片刻,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两位姑娘。」
柳未央道:「公子言重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两位姑娘一路而来,怕是也听说了吧。我上清派两位观主被宋军所擒,如今下落不明。两位姑娘神通广大,能不能替我稍作查探。」褚闰生道。
柳未央和叶芙蓉对望一眼,沉默了片刻,柳未央开口道:「公子,奴婢二人与上清派的恩怨……」
「这我明白……若不是无计可施,我也不敢劳烦两位姑娘。」褚闰生说话时,压低了声音,「方才门外几位青壮男子,姑娘们应该也看到了,那便是监视之人。如今,我连出这客栈都得万分小心,要想查探,谈何容易。我不敢求二位替我救出观主,只望能知其生死,再从长计议……」他说到这里,起身拜道,「二位姑娘就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助我这一次吧!」
柳未央和叶芙蓉忙起了身,齐道:「公子切莫如此,奴婢不敢当!」
柳未央道:「奴婢二人便尽力一试。」
褚闰生笑道:「多谢二位姑娘。」
「公子客气了。明日一早,奴婢二人便给公子回覆。」叶芙蓉道。
「既然如此,便不打扰了,奴婢二人告退。」柳未央行礼道。
褚闰生回了礼,又将锦盒打开,取出了珠子。趁那二人不查,将兵魂珠放入了盒内,递上前去,道:「这珠子我取了,锦盒还请二位姑娘带回去吧。」
柳未央和叶芙蓉见状,皆是掩嘴而笑,只当他是单纯憨直。二人取回锦盒,福身行礼,施然离去。
褚闰生送那二人到楼下,就见客栈掌柜虽在算账,但双目却时不时地瞥向他们。待柳未央和叶芙蓉出了客栈,门外的几名青壮男子赶忙上前,在一丈开外紧紧跟着。
褚闰生见状,垂眸而笑,他站了片刻,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