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玄转头望向了褚闰生,道:「他又治不好我,你答应他做什么?」
褚闰生闻言,满心无奈,一时无语。
徐秀白皱眉,站起身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池玄抬眸,淡然答道:「实话实说,没什么意思。」
「你……」徐秀白指着池玄,忿然失语。
绛云看着眼前情势,略微思忖片刻,伸手拉了拉池玄的袖子,「呃,他也蛮可怜的,我们帮帮他吧。」
徐秀白闻言,怒道:「丫头,你说谁可怜!」
绛云认真道:「我哪有说错。你的兵器被那个雷将拿走了,你又打不过她,拿不回来,所以才让闰生哥哥帮你,对吧?」她又想了想,道,「其实,只是几根绳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没了那兵器,你就本领全失了不成?」
徐秀白听了这番话,努力忍着怒意,冷声道:「区区网元天纲,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被人夺了兵刃,这口气如何咽下。」
「你不过是找借口见她罢了。」池玄开口,如是道。
此话一出,瞬间静默。
褚闰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这个师兄果然还是有话直说,一针见血,正中要害啊!
他这么一笑,绛云也恍然大悟,欢乐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徐秀白这才从惊愣中恢复过来,气得脸色通红。他一把拎起池玄的领子,怒道:「谁说我想见她?!」
池玄平静点头,「我说的。」
徐秀白一时语塞。
绛云见状,起身拉住徐秀白的手,不满道:「你放手你放手!你若是伤着他,我对你不客气!」
此时,褚闰生已笑倒在了床铺上,他捶着床板,笑得说不出话来。
这般嬉闹,引得周遭的上清弟子纷纷侧目。
徐秀白松开了池玄的衣领,冷哼一声,径直走到一旁,闭目打坐,不再多言。绛云冲他做个鬼脸,继而对池玄道:「我们不理他!」
池玄整了整衣领,淡然一笑,也闭目打坐起来。
褚闰生好不容易止了笑意,心绪一松,他便觉得有些累了。他抱着枕头,阖眼入睡。
……
入梦之时,他的眼前,又是白烟缭绕。他伸手,轻轻拨开烟雾,就听雷声如鼓,震耳欲聋。抬眸看时,天空中电光交织,战意沸腾。
他猛然被惊醒,身上已然被汗水湿透,黏腻非常。他坐起身来,扯开衣领。梦中之事,让他心悸,一时间,竟不得平复。
「闰生哥哥。」绛云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抬眸,就见绛云手中拿着那把白纸扇,正皱眉望着他。
「你被热醒了?」绛云满脸愧疚,她轻摇起手里的扇子,替他打风,轻声道,「我才一会儿没帮你搧风啊……这么热?」
褚闰生笑了笑,「都说心静自然凉,谁让我静不下来呢。」
绛云闻言,看了一旁的池玄一眼,「怪不得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热的样子呢。」
褚闰生笑着点头,「是啊。」
绛云望着褚闰生,忽又想起元神的事来。她开口,正要询问。
梁宜的声音适时响起,道:「丫头,你可想清楚了?他不是普煞……」
绛云略微思忖,继而展了笑容,对褚闰生道:「闰生哥哥,你跟我说过,你把幻火当作兄弟看待的,对不对?」
褚闰生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只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叫我妹妹,自然是把我妹妹看了,对不对?」绛云又问。
褚闰生笑了起来,「算是吧。」
绛云笑得无邪,只道:「主人的心思我猜不到,但闰生哥哥一定不会害我们的,对不对?」
听到这句,褚闰生微微一愣,但随即他凝眸而笑,开口道:「好妹妹,我当然不会。不过,你记住,好好地跟梁高功修习『定魂咒法』,绝不能怠惰。」
绛云点点头,又不解问道:「为什么?」
褚闰生道:「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他顿了顿,放柔了声音,问道,「绛云妹妹,我想……我想,等救回幻火,便离开上清回家去。你和师兄也一起去,好不好?」
绛云眨眨眼睛,问道:「你家……哦,我知道,就是那个有条河的小村子!」
褚闰生听了这句话,便想起,当日他在村边的小河里放水灯,身旁待着的分明是地仙何彩绫。虽然早已知道是这丫头化了形态变的,依旧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点点头,「是。」
「你真的不修仙了?」绛云皱眉,问道。
褚闰生点头,「不修了。修了快半年,好处没得,倒是三天两头受伤,划不来呀。何况,池玄师兄他……」他缓了语气,笑道,「他在上清派中过得也不如意,不如还俗算了。我家还有几分田地,二舅又是驿长,他若要安家立户也不难。以后我们四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岂不比修仙好上百倍。」
绛云听完,心中不禁犹豫起来。她自然记得当初离开凤麟洲时的心境,褚闰生和池玄二人,皆是仙缘淡薄。她一心要为那二人扭转命数,助他们早归仙位。但到了如今,经历过种种,只觉得辛苦修仙,还不如每一日都好好过着。何况修仙之事,若是今生不愿,来世再说也未尝不可,她等得起。只是,想起池玄,又想起来世之说,她不免伤感。她低下头去,皱了眉头,不发一语。
褚闰生见状,笑道:「也不急着定,以后再说吧。」他起身下床,道,「好热,我出去洗把脸,回来你再给我扇呀。」
绛云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褚闰生走出船舱,上了甲板。今夜无月无星,夜色幽暗。江上徐徐风来,稍稍解了暑热。他抬眸望着天空,又忆起梦中所见。那雷电之势,与西海一战时的情况何其相似。他所梦之事,向来成真。难道,是帮徐秀白取回兵器时遇到商千华所致?
他正思索,却见远远的江面上,五色华光氤氲。他不禁心头一紧,这光辉,素来只属於一人……
不知为何,颈上的伤口竟隐隐生痛。他忆起先前的种种,依旧觉得不甘委屈。只是,纵有再多言语,也无需再说了。
他无奈笑笑,忽又想到了什么。这地仙做事虽任性妄为,但也并非毫无目的。如今她来,恐怕是要对付薛、施两位观主。上清派与太上圣盟之间的恩怨纠葛,他无心插手。只是如今,池玄和绛云都在船上,若是起了冲突,以那二人的心性,万万是避不开的。不行,无论如何,得阻止她才好。
他止了思绪,纵身而起,踏足江面,循着那光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