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卷泯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敌友 [二]
绛云正忧心疑虑,进退两难之时,池玄开口,道:「既然你可以放弃,我也可以。」
池玄的声音清冷如昔。便是这一句话,让褚闰生的笑容全消,微微皱起了眉头来。
池玄望着褚闰生,道:「你也说了,当初你劝过我不要管幻火的事。那时你就放弃他了,不是么?」
褚闰生微微怔忡,继而笑道:「师兄说话,还是这么一针见血……对,那时我的确想过放弃,但我终究没有狠下心。比不得师兄如今……」
「你不是没狠下心,你是因为炼成了一分元神。」池玄漠然应答。
褚闰生哑口,复又无言。
「幻火消失之时,我身受重伤,绛云道行低浅。你恐因他之事,置我二人於险境,所以出言放弃。」池玄的语气平静无波,「这些顾忌,我都清楚。可我的病症已是回天乏术,若能以我性命换幻火回返,再好不过。所以我说『力所能及,总要一试』……」
绛云听着他的话,回忆翻涌,泛起微微的血腥气来。那时,后知后觉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伤势有多重,更不明白他说要救幻火的时候,下得是怎样的决心。如今听他说来,她竟觉得又悲又喜。悲的是痛定思痛,喜的是他重情如此。即便他今日放弃,又能证明什么?他并非无情,更未改变,这个道理,她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你从九炼天霜镜内脱困时,一分元神开启,道行精进,你自信能救回幻火……」池玄微微停顿,又道,「第一个因这自信而死的,便是张惟……」
褚闰生沉默片刻,低头轻轻一笑。
池玄望着他,道:「他是我师弟。」
褚闰生听罢,抬眸望向池玄,轻叹道:「我早已认了。你要报仇,我奉陪。不过……」他伸手拍了拍天犬的脑袋,道,「要想赢我,只有开放罡气才行哪。」
绛云听到这句话,这才明白褚闰生为何要她相载。以她克制池玄,他的目的竟是这样么?她心上一阵凉意,正要开口,却听池玄依旧用平静的语气道:
「张惟是我师弟,你和幻火亦是。今日,我只为完成张惟遗愿。还有……」池玄望向了绛云,认真道,「绛云是我的。」
绛云一怔。方才要说的话已抛诸脑后。她只觉心旌摇荡,通身发烫,虽不解其意,却又隐生喜悦,愈发无措起来。
这时,褚闰生却笑了起来。他摇着头,笑叹道:「不行啊……师兄,这样不行啊……」
「为何不行?」池玄皱眉,问。
褚闰生笑着,一字咬得清楚,答道:「因为这个结果,我不喜欢。」
这句一出,池玄默然。
「知道么,师兄,」褚闰生道,「自下山以来,遇过那么多人,看过那么多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正邪善恶、神魔仙妖,全都是狗屁不通。杀是错,救也是错。做是错,不做也是错。我是一路错过来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从今以后,我只走我喜欢的路。对错祸福,由我来定。」
「恣心所欲,无所顾忌。踏错一步,便堕魔道。」一直沉默的商千华终开了口,道。
褚闰生捏了捏耳朵,皱眉摇头,「这话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啧,实不相瞒,助我开元神的,是何彩绫。」
「是她……」商千华皱眉,「难怪当日江上,你救了她。」
「对。」褚闰生的眼神里笑意愈浓,「便是看着她,我才更加明白,魔道,没什么不好的。」
「胡说八道!」商千华斥道,「天地万物皆有其道,若生魔心,必乱法毁道,祸及众生!神霄雷部,绝不容你如此!」
「嗯,说得对。」褚闰生的笑容无畏无惧,甚至带着嘲嘻之色,「可我现在还没入魔呢。我若没记错,雷将之责只有伏魔。以雷电击毁精魂怨鬼已经是违背律法之举,对我一介凡人使用雷电,岂非杀孽?」
商千华握紧了手中的双珠,皱眉不语。
「再说了,你如今也未必使得出来。」褚闰生指指头顶上的一片经文墨色,笑道:「这个阵虽是李延绡布下,但却成全了我。看来日后要跟他道谢呢。」
「闰生哥哥!」绛云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急急道,「你不能伤他们!」
褚闰生闻言,含笑道:「傻妹妹,他们都已是仙身,我岂能伤他们分毫?」
「可是……」绛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除了这样,她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褚闰生打断她,道:「放心。我的阵法只吞虚物,与人无害。」他说罢,抬眸看了看眼前的池玄和商千华,笑道,「无论怎么说,我现在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嘛。二位何必不依不饶。还是让我吞尽精魂,然后打开经文一起出去,不是皆大欢喜么?」
商千华正要说话,身旁的池玄却身形一晃,瞬间到了褚闰生面前。褚闰生惊愕之时,尚未来得及应对,池玄聚力起掌,击向他的胸口。褚闰生自知无法强行抗衡,只得翻身下了坐骑,避开那一掌。他退了数尺,稳了身形,浮在空中。
一切电光火石,绛云尚未反应过来。她眨眨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池玄,不知如何是好。
「绛云,退下。」池玄道。
绛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褚闰生,冲疑。
「我早说这样不行嘛。就算我离开她身边,她也不出不了这宅院,你还是使不出法力的呀。」褚闰生双手环胸,笑着说罢,又问绛云道,「好妹妹,我刚才问你帮谁,你想好了没?」
绛云早已满心混乱,如今听他又问,不禁生气,道:「为什么又要选?反正我不选,哼。」
「那你还想不想救幻火?」褚闰生又问。
绛云皱眉,思索片刻,道:「小宜现在附身在白泽身上,也许能找到其他救幻火的办法呢?」
褚闰生脸色忽变,问道:「你刚才说梁宜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