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失败玩笑
伊淳峻转过身,发现裴钧武正用深沉的探究眼神看着自己,他向他俏然一笑,往常他向他这么笑的时候,他都会皱着眉闪开目光,可是这次裴钧武没有,反而回他一个余韵悠长的淡然浅笑。
「裴师兄——」他看着他的眼睛,眉目之间加了点情愫,「你第一次对我笑呢。」
他走过去坐在裴钧武的床沿,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手已经被裴钧武握住了。他一惊,笑容有瞬间的僵滞。
这回是裴钧武注视着他的眼睛了,第一次,他在裴钧武的眼睛里发现了似笑非笑的促狭眼神。
「你越来越让我迷惑了,淳峻……」他缓慢的,低沉的说,脸靠近他的,呼吸轻浅地撩过他颊边的皮肤。当他悦耳的声音低低呼唤他的名字,他竟然起了一身颤栗。
「裴……」他的手任由裴钧武握着,眼睛牢牢地回望他,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这异常举止的端倪。
「你真美……」裴钧武继续着他的挑逗,更接近了,鼻子几乎碰到了他的鼻子,伊淳峻甚至在他清澈含谑的眼睛里看见了一脸薄怒的自己。
他是在试探他?用这种方式?
伊淳峻收整了下心神,也笑了,没被他握住的手柔柔地搭上他的肩膀,学着他的样子悠悠地吐气在他脸上,「怎么,你改变主意了?打算接受我的心意?」
裴钧武并没退缩,竟然笑了,简单直白地回答:「是的。」
屋里一阵沉默,伊淳峻抿着嘴看着他微笑,眉头微微一蹙。
「怎么,不高兴?」裴钧武半眯着眼,玩味他一闪而逝的羞恼。
「高兴,实在太高兴了。」他冷笑,「什么让你改变主意?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太苦太累?」
裴钧武忍俊一笑,「有点。她们和你比,缺了些谜一样的魅力。」他松开他的手,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半仰着脸笑看他。「为什么故意输给灭凌宫主?为什么那么卖力地搅动江湖纷争?为什么要那么对付汪广海?不说清楚的话……我会更想探究你,了解你,对你更着迷。」
「你疯了吗?!」伊淳峻终於忍不住甩开他的胳膊,冷冷看他,这个一贯沉着稳重,不苟言笑的大师兄突然变成热情如火的浮浪男人,真让他对他刮目相看。
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本性?毕竟他是裴家的男人,有个那样的爹。到底,怎样的面貌才是他的伪装?
「没疯。」他挑着嘴角看他,「只是觉得你以往的建议非常不错。」他又欺近他了,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乎拂上他的颧骨。「搬来和我一起住?」
「哐当——」门口响起瓷瓶摔碎的脆响,猛然的一声,像是敲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小源一脸苍白地站在门口,手甚至还保持着拿瓶子的姿势。她瞪大眼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们,在她的眼神下,裴钧武和伊淳峻各自坐开身,羞恼地皱起眉,撇开脸。
「嗯……」她显然稳定了一下情绪,手也放下了,「没事了就好。」她生硬地找出一句话应付,漂亮的大眼睛闪烁了一下,居然又看了他们俩一眼笑出来,「我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啊。」说完竟然一脸忍笑的表情掉头就跑。
坐在床上的两个男人僵着脊背,脸色铁青。她居然还笑?还一副幸灾乐祸地表情跑走了?
伊淳峻回过头来看一旁的裴钧武,他已经端正地坐在那儿,恢复常态了。眼睛却泄露了他的秘密,满是懊恼地薄怒。
伊淳峻突然哈哈大笑出来,他也幸灾乐祸地看着裴钧武,乐不可支。「我被她看见了无所谓,裴师兄,你就麻烦了。」
裴钧武恨恼地瞪了他一眼,自己想想也笑了,这个玩笑开得太失败。
看着他的笑容,伊淳峻微微眯了下眼,「裴钧武,我突然发现,你也是个很有趣的男人。」
比他想的更聪明,更深沉。深沉?伊淳峻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不得不承认,他小看他了。
「有趣?」裴钧武微涩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说他了。
「现在看来,」伊淳峻看着他,「你被大师伯挑中未必是件幸运的事。」
裴钧武一愣,这话,这埋在他心里的话竟然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当沉稳持重,不苟言笑的大侠很累吧?」伊淳峻同情地看着他。他终於明白往日在裴钧武眼里看见的压抑、古怪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也许,他也想大笑,也想气急败坏地破口骂人,也想把自己心里的爱慕直白地说出来。怪不得……他会去招惹小源,会用那么炽烈的眼神看她。
「还好。」裴钧武自嘲的一笑。一直都还好,因为没什么搅动他内心的事情发生。他曾很满意如今的自己,打算一生这样默默背负着自己的责任和命运麻木地活下去。
可是,小源和伊淳峻扰乱了他已经平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心。
是的,他坦白向自己承认羡慕伊淳峻。也许伊淳峻有许多秘密,有许多心事,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可是他活得恣意,活得潇洒。他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残忍,他也暴戾,但他从不掩饰。他不在乎别人把他看成一个恶魔。
不像他,左右为难,拿不起放不下!身上的责任多了,手脚被捆绑得久了,活得只剩一口冷气。
他看小源的眼神他也羡慕,只有那个小笨蛋才看不出那眼神的意思。慕容孝说的对,男人对女人的爱慕,其他男人很容易就能看得懂。
他也希望能抛掉命运硬塞给他的一切,坦率的就活他自己,说想要说的话,做想做的事。至少,他想向喜欢的姑娘坦白自己的心意。甚至,就像混蛋慕容孝,能鲁莽地胡来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喜不喜欢他,他不想去深究,也不能深究,他的无奈正在於此,不能!不能!太多的事不能去想,更不能去做!一个不能,扼杀的是他的本性还是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