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2 / 2)

她与蓝曦芸互望一眼,刚要施礼招呼,洪朗然已飞身下马,大步奔至二人跟前,大手“嘭”地拍在摇摇晃晃的木案上。

“徐家和蓝家联手做善事,居然没把洪家人叫上!实在不讲义气!”

“……”阮时意无言以对。

上回是谁全程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在她跟前耍威风

还有,当洪轩明示待徐家出孝,他便上门议亲,她好意思招惹洪家

蓝曦芸笑嘻嘻圆场:“表舅公,表舅舅,你们误会了!这并非徐家和蓝家联手所为,而是阮妹妹自己的意思。我和阿兄念在平日情份,得空帮点小忙罢了!要真是徐蓝两家合作,哪里能少得了您”

洪朗然脸色稍稍缓和,又瞪视阮时意:“你这丫头!没把老夫父子当朋友”

“大将军多虑了,您和洪大公子诸事繁忙,此等分发物资的小事,哪里需劳动二位大驾自是交由咱们这些小辈处理即可。”

阮时意表面维持浅笑,暗自腹诽:缘何这老疯子啥事也要插一脚如何才能甩掉这多年的狗屁膏药

洪朗然定定目视她通透明亮的杏眼,怒火渐消,叹息道:“我怎没这么好的女儿没这么好的儿媳呢”

洪轩在后一直保持安静,听闻自家父亲大庭广众下重提旧言,急忙制止:“父亲!”

洪朗然骂骂咧咧:“虚什么!小晟儿和他爹都否认小小阮是他们家小媳妇,豫立那小子又磨磨蹭蹭的,你没好意思争取,老子给你牵线搭桥又怎么了”

洪轩面露尴尬。

他的心是动了,可他真怕父亲易怒冲动的性子,把阮时意彻底得罪了,搞砸他辛苦塑造的外刚内柔好形象。

对上阮时意温婉的淡笑,洪轩拱手道:“抱歉,打扰姑娘做事。在下历有为善之心,奈何公务在身,难以抽出空闲,现今姑娘心怀恩义,行善济世,乃年轻一辈的楷模……”

“成成成!就你爱啰里八嗦讲客套话!说半天没讲到重点!”洪朗然打断儿子,改对阮时意咧嘴一笑,“明儿一早,洪家派人先送一千两银子去澜园,算是协助你做点好事!你,不许推辞!”

阮时意一愣,憋笑道:“那……晚辈替城南各老弱谢过大将军。”

区区一千两银子,她哪里会放心上

但不论洪家人是为接近她,还是真心实意做善事,她终究不宜拒绝。

正欲谦逊几句,左侧方忽而传来一清朗嗓音。

“难得大将军好善乐助,小王惭愧,惭愧呀!”

余人闻声纷纷避让,却见一锦衣公子在仆役簇拥下,轻摇折扇,缓步走来。

容颜俊秀,风流倜傥,不是齐王夏浚又是谁

自得知他和秋澄暗中来往,阮时意每回记起此人,均浑身上下不自在,总觉对方在密谋偷走她的心肝宝贝外孙女。

此番他公然现身于平民聚集的城南,强行抢过话锋,意欲何为

阮时意、洪朗然等人于错愕间与之礼见,寒暄过后,齐王道明来意:“旧闻阮姑娘乐善好施,广布仁德,小王不才,愿助一臂之力。”

他说罢,命人奉上几盒纹银,不多不少,一千两,如跟洪家人约好似的。

见阮时意怔忪未语,齐王又笑道:“一点小心意,往后有需要协助的,尽管遣人来齐王府说一声。圣上已获准小王待到明年夏天,待选定正妃后再离开,阮姑娘不必客气。”

阮时意如坠云雾,只觉这番话阴阳怪气,全然想不明白,对方何以要提及“选定正妃”

谁要管他这闲散亲王在京城呆到几时

眼见墨云随狂风翻涌,她唯恐天气剧变,只好笑而称谢,示意大家加快速度把厚被褥送出。

齐王、洪朗然、洪轩三人杵在原地,简略闲谈两句,各自对望几眼,同时向阮时意等人道别。

阮时意茫然未解,扯了扯蓝曦芸的衣角:“这些人怎么回事他们财大气粗,一丁点善举,何时何地不能做非要跟我这档子掺一块儿了”

“我那表舅公之心,路人皆知,就不多说了!至于齐王殿下……”

蓝曦芸神秘暗笑:“他不是一直缺位正妃么估计太后逼急了,催他选人。他不涉政、不问军务,重臣培育的大家闺秀大多进宫伺候陛下,其余太小的,他又等不了,只能乱撒网呗!”

“撒网”阮时意尚未听懂。

“之前,看他对秋澄小公主挺殷勤的,但最近消息宣称,小公主极可能成为赤月国的新储君,来日要治理数族联合的赤月国!这对于齐王殿下又成大忌讳,毕竟谁都清楚,与强者联姻的亲王,容易遭圣上猜忌,他才改而打听别人吧”

“打听别人,与助我行善有何干系我乃助养孤女,明显不符合他们要的亲王正妃人选啊!”

蓝曦芸噗嗤而笑:“话本子没看过你名义上是助养的没错,可容貌气度,甩人家正经千金一大截!还有,谁瞧不出徐大人和徐二爷待你倍加敬重若你再添个‘首辅大人的义女’身份……”

“谁谁说我是首辅大人的义女”

阮时意目瞪口呆,她明明是他的亲娘!

“反正,我也是猜的,以他的处境,最适合找个家世清白,背后有权力财力支撑的美貌少女……噢!对了!他上回赠你马车,你却仅收下一颗琉璃珠子,兴许在他眼里,你便和其他攀附权贵的妖艳女子大不相同”

“你这都是些什么歪门斜论”

阮时意不以为然。

大伙儿全忘了她和“书画先生”的蜚短流长

也对,“书画先生”本人,已失踪多时。

是夜,阮时意喝完于娴送来的冰糖银耳炖雪蛤,又伏案研究如何并购城北的商街,以开设更多便民惠民的店铺和设施。

她怕夜来风寒,沉碧身子单薄撑不住,命其到楼下小隔间歇息。

窗外夜色深沉,狂风吹云,时聚时散,明月流光也忽明忽暗。

阮时意打着哈欠,整理此前涂涂画画的图纸时,随便记录关于徐赫缺点的那张纸,竟然夹在其间,吓得她心跳一停顿。

幸好……她没指名道姓。

想起那人消失了整整一个月,音讯全无,她恨得痒痒的。

不是早说好,让他无论如何,定期报个平安的吗

丢下阿六那孩子和两条大狗,日日夜夜等他来接,他好意思

阮时意气不过,提笔在那张写满罪状的纸上多加了一条——不负责任!

秋尽冬来,她完全摸不准他的去向,更无从问候冷暖温饱。

怔怔呆望微微晃动的灯火,她以手支额,沉重眼皮下垂。

逐渐地,纸上白纸黑字,越发模糊,化为混沌一片。

……

三更时分,徐赫穿过夜雾,避开夜巡队伍,远望澜园书阁孤灯未灭,料想阮时意尚在忙碌,遂不动声色翻墙而入,轻手轻脚攀上了阁子二楼。

意外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可人儿,正趴在案上双目闭合,睫羽轻垂。

他忘了有多久未目睹她闭眼深睡的恬静容颜。

褪去平素的故作威严、假惺惺的端庄持重,这张脸看上去约十六七,娇俏动人,婉约柔美,足以令无数少年郎心头发痒。

他专注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舍不得唤醒她。

不仅仅因为她的劳累疲惫,更为独享这一刻的温馨美好。

忘了过了多久,他才注意到,她藕臂压着的那张纸,写满了奇奇怪怪的字词,如幼稚、粘人、没皮没脸、心高气傲、脾气大……

徐赫莞尔一笑,轻轻取出,只见上方赫然写着“徐贪睡”三字。

这是何意说的是他

看样子,是的。

能一觉睡到儿孙满堂的,也没谁了。

他的妻,在悄悄想念他呢!

夜静更深,见她衣裳单薄,睡姿别扭,徐赫顾不上是否会惊扰她,小心弯下腰将她抱向屏风旁的卧榻。

她水润的脸蛋紧靠在他肩头,温软躯体瞬即挑动他久埋的欲念。

偏生她无意识颦蹙,粉唇微嘟,如初绽花瓣。

这哪里是太夫人该有的神态!成天骗他!

徐赫喉结一滚,下意识吞咽了唾沫,忍住想要俯首咬一口的冲动,将她缓缓置于榻上。

确认她未惊醒,他解下外袍,轻轻给她盖好。

柔和月色含混微弱烛火,勾勒她睡容如海棠娇媚,使得她精雕细琢的眉目无处不招人。

徐赫随手拿了勾线笔,沾水舔墨,取了张熟宣,轻勾慢描,毫无遗漏地捕捉她的温柔细腻。

事实上,无须落墨,早已镌刻在心。

窗外天色渐露鱼肚白,徐赫既想和她说说话,又不忍闹醒她,静静注视她半晌。

她润泽柔软的唇瓣,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

他一咬牙,小步挪近,弯腰俯身,果断以薄唇徐徐贴向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