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番外三(下)(2 / 2)

她身姿前倾,双臂展开,如青鸟般穿林,抵达该处时,背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山壁边上,不知何时多了十余名蒙面人,正手持利刃,将四名学员团团围住

哪来的匪徒静影当机立断,摸出一把银针,素手一抖,银光闪烁如满天花雨,直往那伙人洒去。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众人发现时已晚,纵然灵活闪避,仍有五人被射中要穴,瘫软在地。

她乘乱闯入人圈,连拉带拽,强行把孩子们拖离兵刃覆盖的范围。

“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挟持我内卫府学员”

她厉声呵斥,并拿起悬挂于脖子的哨子,连吹三下,以示突发状况。

对方倒下数人,阵脚微乱。

静影料想这伙人应是误入阵地,与学员撞了个正着,踌躇如何不动声色灭口。

她暗自庆幸来的及时,不致酿成大祸。

位于数十丈外的一名同僚闻哨子声飞奔而至,蒙面那伙人见有帮手,似在纠结该进攻或撤离。

确认来路无敌人,她低声吩咐同僚“带孩子们速回符教头处,暂停野练”

这帮孩子尚不可上阵杀敌,在身边反倒成顾虑。

见眼前这身量纤细的黛衣女子居然孤身留下,蒙面人退意骤减,互使眼色,挥刀围上,意欲拿下她作要挟。

静影问不出来历,未知幕后主使,不好贸然下杀手,只能以拍晕、点穴、撂下敌方武器的方式,迫使他们束手就擒。

数招一过,蒙面人方知这年轻女子非但轻功出众、暗器精准,手上硬功夫也超群绝伦,别说逮住,闪避迟些也只怕会命丧在她刀下。

为首者立时叫道“扯呼”

静影却听出不远处有大批人马急赶而近,敌我难辨,决意缉拿匪首。

那人虽试图撤退,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

其弯刀以精钢锻造,锋利得出奇。

静影佩刀与之相交,当即卷了边儿。

五招刚过,胜负未分,另有七八人狂奔至此。

他们脚力甚佳,急奔中气息沉且稳,当中三人形容落魄憔悴,衣裳破旧褴褛,显然和蒙面人为一伙。

“还磨蹭既是朝廷鹰犬,杀了便是”一名须眉俱白的老者夺过随行者的长剑,挺剑疾刺向静影。

静影大致猜出,两拨人约定在这一带汇合,蒙面人似乎是来接应的,不慎露了行踪,才被迫开战。

这老者招招稳健,气势刚猛,明显是位武林高手。

静影猛然记起,她和祝内卫之所以在刺探任务中失手,源于江湖帮派与地下城的人勾连,暗里偷袭。

而去年铲除地下城余孽时,朝廷曾动用精锐,几经周折,逮捕了数名要犯。

瞧这几人武功高强,行迹可疑她推断与逃狱、劫狱之事相关,更不敢怠慢。

单挑十多名身怀绝技的男子,静影左支右绌,独力难撑。

正自苦思该往哪方脱身,前方另有人声渐近。

眼看这帮人不敢恋战,撇下她离开,她心知是朝廷的追兵到了,干脆以快刀缠住那老者,拖延时间。

尾随而来者有两队人马,当先者为大理寺卿及夫人蓝曦芸,印证了静影的猜想。

随即策马追来的则是洪轩和徐晟,及手下一队内廷卫的手足。

“你怎么在这儿”

徐晟乍见静影,顾不上别的,瞬即从马背上飞身跃起,拔刀挥向那老者。

“今儿野练”

静影只需说半句,徐晟已然明悉“我带人去拦截你小心点”

他的职责是协助追击逃犯,她的任务为保护学员,两者皆不容有失。

未料敌方见老者落单,有三人窜回围攻徐晟和静影。

“这儿交给我你们速去追截,莫伤了孩子”静影袍袖一扬,指向西南方。

洪轩与刘寺卿对望一眼,已有计较,各自领人往南包抄。

老者和那三人应是武功较高者,唯恐同伙无人相护,连下狠招攻向徐晟,意图先伤他,再联手解决静影。

幸而徐晟与静影过去一年来常互相喂招,颇有默契,攻守间浑然一体。

当静影以暴烈之势削去两名夹击者的刀剑,老者大喝一声,身法疾如闪电,手腕一翻,长剑直捣她心窝

静影灵活之极,一个闪身,避其锐气,于千钧一发间回刀环绞,硬生生劈断对方的剑

老者自诩在武林中立足数十载,被她这二十出头的女娃子占尽上风,登时恼羞成怒。

趁她忙着抵挡余人,他以断剑掷向徐晟,又猛力挥掌拍向她背心。

徐晟见状大惊,钢刀旋挑剑柄,企图为静影挡这一击。

老者反应神速,以一招“蟹钳手”牢牢抓住他的刀背,右掌不依不饶直拍静影。

“嘭”一声闷响,正正击中挪步挡于妻子身前的徐晟

静影回身欲救不及,索性反手以掌心覆在徐晟背上。

老者本欲抽手,奈何手掌竟粘附在徐晟心口,无法抽离,瞬时脸色大变。

“你你竟习得这邪门功夫”

静影神色凝重,一手隔着徐晟的身躯与老者对抗,一手舞刀,奋力伤余下三人的臂膀。

老者面如死灰,整个人晃了晃,惊得同伙手足无措。

徐晟只觉老者掌中传来源源不断的内力,受内息流转周身,令他头晕眼花,张口欲吐。

目睹对方不停发抖,摔倒在地,他深感强大热流冲进他的四肢百骸,犹似烈火焚烧,撞得他人快炸开。

周遭的春林无休止旋转。

他两眼发黑,手脚疲软,跌进一温软怀抱中,知觉渐失。

午时过后,洪轩、刘寺卿等人已将逃犯及余党全数拿下。

静影再三核实内卫府的学员们未曾受伤,心下稍安。

谢绝众人护送回首辅府,她执意将徐晟背至内卫府的居所。

一则怕惊扰首辅夫妇,二则某些事,人越少知道,越好。

如她所料,被关押者从两处牢狱逃跑,因而出动了内廷司和大理寺。

徐晟为护她,不惜以血肉之躯拼死相抵;而她在电光石火间,终于使出隐藏多年“归宗引”。

此法是她程家门的不传之秘,能将他人真气存于丹田气海中。

但因不同门派的内力差异甚大,如吸入后无法被运用,极容易遭反噬。

修此功者,需由一亲近之人在旁助力,尤其需平衡阴阳,方可免入岔道。

静影于危急关头,未及细想,硬是将老者的浑厚内力吸进徐晟体内。

此举护住了徐晟的心脉,但也为他招致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必须寻一处安静无人扰的地方,助他一点点将老者的修为,融为他的可用之力。

众目睽睽下扛了个大男人回住处,她难免心虚耳热,只得自我安慰,反正满京城的人皆知他们为夫妻,有什么干不出来

锁上院门,关闭房门,她红着脸扒了徐晟那身内卫服,尽褪中衣中裤,便于适时散热。

成夫妻后,他周身的每分每寸,她早看惯索遍。

更甚者,尝过。

然则时隔多日,她仍不淡定。

他黝肤泛红,气息因内力冲击而微促。

静影不忍多看,双指运劲,从头顶至足底,牵引其凌乱无序的内息,如此周转六个小周天,才勉强将汹涌热力压下。

确定他脉象平稳,她出门打来一盆水,给他上上下下擦了个遍,好帮助他降温。

忙活半天,她秀额盈汗,倦极欲睡,草草洗了把脸。

饿得发昏,又无力做饭,她随意含了颗糖,卸下外衫,钻入房中唯一的床榻,朝内而眠。

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无数零碎片段。

如他在内卫府受训时的执拗,初出任务时的冒失,后来她为阮时意之仆,他常变着花样给她买零食。

地下城内,她受人蛊惑,是他奋不顾身与祖父亲来相救,据说还惊动了镇国大将军、蓝家府兵,由此掀开地下城一案。

细细回想,即便她提出婚后一年和离,他对她的体贴未有丝毫改变。

看来,不论她是哪个静影,他都放心上了。

念及此处,她谨慎转回他的方向。

他呼吸沉稳,容色已无异常,想必由她再引转十天半月,即可将内力留为己用。

窗外天色已黑,恍惚间,她仿佛听见阮时意不久前说的一番话。

起初,我们想着,让你和祝内卫凑对,两双得益。是晟儿不顾全家反对,跪在长辈前恳求,承认真心爱慕你,希望由他守着你。他受保护宠溺长大,一心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若你不弃,请给他多一点时间和机会证明。

那时的静影未曾答话。

这一刻,在没人窥见床榻之上,她眼波柔柔,微微颔首。

半夜醒时,徐晟从微弱孤灯下惊觉自己身在陌生地方,且只穿了条亵裤

身侧还有一张秀净的脸蛋,雪颊染霞,丽目紧闭,睫毛浓密。

他肯定又做梦了

只有在梦里,他方有机缘与他的妻同床共枕。

勉力回忆睡前细节,他依稀记得,他在与人争斗,还挨了一掌

为理清这一幕是否为梦境,他使劲掐了掐胳膊。

可无缘无故,他的力气比以前大多了,掐得一阵疼痛。

没忍住,“呜”地哼出声来。

“别吵”静影犹自闭目,语气幽幽的,“我替你运功融合内力,费了小半天,困死了。”

“哦。”

“那老头儿的真气,被我转移至你体内,需加以修炼,才能化为己用。此乃我程家独门心法,容我睡醒再授予你,从今往后的半月,我自会助你还有,下回,不许没事乱替我挡。”

她丽睫轻扬,似嗔非嗔。

打量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勾了勾唇,又合上双眸。

徐晟捕捉不到丝毫驱逐意味,心神荡漾,慢吞吞躺好,假装入睡。

许久,耳畔如兰气息越发均匀,他没能忍住,大手轻微挪移,覆在她的手背上。

她没动,好像真睡了

徐晟如捡了天大的便宜,乐得浑身颤栗。

岂料下一个瞬间,她蓦然睁目,谴责般觑他一眼。

“快睡”

徐晟觉察她温热小手乖乖由他握住,满足合眼,眉宇间显出三分孩子气。

夜静无声,唯呼吸交缠,心跳怦然。

徐晟暗忖她纵容自己未着袍裳躺卧在侧,肌肤相贴,大有接纳之意又始终觉得太不真实。

他转脸近距离端量她,眸光在她雪肤上巡游,继而落向光泽闪动的柔韧青丝,后被她颊边侧骨的绯色所惑。

他得亲一口,一定要亲一口,被打死也亲

于是,他伸长颈脖,扭着头,嘟着嘴,凑过去

偏偏离她差了半寸。

静影被他屡屡逼近的炽烈之气闹得发痒,再次睁开眼,愠道“你又想干嘛”

徐晟赶忙收回撅起的嘴,小声嗫嚅“没”

换来静影一记飞刀眼。

他暗恨自己有贼心没贼胆,嘀咕道“我是想趁你睡着,偷亲一下唉,你你你睡吧我不敢了”

静影似是被他气笑,瞋视他片晌,突如其来一手揪住他前襟。

徐晟正想说“别打脸”,不料下一刻,久违的温柔绵软贴上了他的唇。

慵懒热息随她的小舌撬齿而来,几欲吸走他的魂。

摩挲纠缠须臾,她松开他,重新平躺闭眼,丢下一句“不许再闹”

“”

徐晟傻了眼。

他这次绝对在做梦

可口中涩味,被她舌尖上的桂花饴子味洗得一干二净,萦绕的全是甜丝丝的滋味。

这味觉也太过逼真了吧

他仿似听见心里啾啾啾冒出各色花儿,朵朵明艳艳,能绽放出一片春天。

咬唇憋笑,他斜眼偷睨他的妻,出人意料地觉察她的唇角同样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哼亲了他,竟偷着乐

徐晟深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搂她入怀,让她的脸靠在他起伏的胸膛。

停顿半晌,没被拒绝,他心满意足地把唇抵于她额角,悉心呵护涓滴美好。

春宵苦短,但他相信,未来将有漫长的甜蜜时光。

春风透入纱帐,吹软了怀中人。

她虽默然未语,最终轻轻探臂绕向他,安心与之紧密依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