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就不是个正常人

这时候人口不丰，地广人稀，殷商上上下下大一点的城邑，比如大商邑，也不过万人或是数万人，更别说攸国与夷方这样的小国了。

以万人之众、万金之物求娶圣巫女，夷方与攸阳确实给足了诚意。

是以两人话音刚落，营帐里立刻响起了哗彩声，甘棠纵是专注于手里的龟壳，也能感受到无数火热的目光朝她压了过来，善恶皆有，层次深浅不一。

这年头民众的意识形态还停留在宗教信仰祭祀占卜上，圣巫女代表着殷商所有神明的祭祀权。

有了祭祀权，便会有无数民众投靠以求庇佑，如此夷族与攸国便有了立国的资本，倘若军事实力强一些，发展壮大是冲早的事。

夷方在这件事上费心钻营，想来这个南方小国，是真的在谋强图存，并且已经具有一定的威胁力了。

帝乙摆手示意夷方攸阳先起来，朝下首的甘源问道，“此事行巫以为如何？”

“小臣以为此事不妥。”

甘源本质上虽为贞人，但殷商大小事务他都能参与，应声出列，回道，“圣巫女非寻常女子，自有封邑，今岁献于吾王的贡品万金有余，夷方区区财帛，便欲求娶圣巫女，不清楚内情的人知晓了，免不了要以为夷族不知礼数，有对神明不敬之意，故而小臣以为此事不妥。”

甘棠听得心里点头，甘源是一语击中了要害，圣巫女本身自有封邑，手底下有八万民众，且都是相对富庶的好地界，比一些附属小国还强上许多。

夷方聘礼下得重，但求娶圣巫女，还是非常不够的。

对神明不敬是‘失恪’之罪，在大殷是重罪重刑。

甘源话重，但夷方拿捏清楚帝乙眼下不想与夷族大动刀戈，并不是很害怕，知道这次的事是不成了，干脆地朝帝乙伏首道，“不敢亵渎神明，是夷方托大，想茬了，还请王上莫要怪罪。”

帝乙摆摆手，示意他起来，看了甘棠一眼，若有所思，口里道，“圣巫女年纪尚小，此事往后休要再提。”

夷方应是，目光一转又道，“即是如此，小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上恩赐。”

夷方不依不饶，帝乙微微蹙眉，“使臣又有何事。”

夷方一笑，目光灼灼，“圣巫女学识过人，身手了得，风采夺目，小臣实在敬慕，恳请圣巫女为吾国王子师，我夷族王子若能得圣巫女指点一二，窥得些大殷的学识武艺，我夷族众人定感激不尽……”

夷方说着看向甘棠这边，语气诚挚地接着道，“圣巫女有慈悲之心，亦有教化民众之德，夷方诚心求教，真心相请，这点要求不算过分罢。”

这是非得要将她留在这里了。

甘棠与帝乙对视了一眼，见帝乙面上有了无可奈何的怒色，知晓他心里不好受，毕竟殷商原本泱泱大国，若非这些年日渐衰弱，连连天灾四方不平，岂会任由夷方这样的小国之人要三要四。

甘棠朝帝乙点点头，示意他放心，搁下手里的笔刀，起身朗笑道，“使臣严重了，这有何难，吾王体恤民众，大商邑已开有学舍，本圣女为师，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使臣若诚心求学，将王子们送于商邑，本圣女悉心教导……”

“如此不但有利你我两国随时走动相交，还可成就一段师生佳话，岂非妙哉！”

甘棠声音清亮从容，话音一落，帝乙便抚掌大笑道，“哈哈，正该如此，夷方你当真与朕想到了一处，朕亦有两子，尚且年幼，原本便打算让他二人拜于圣巫女门下，夷方你不日便把王子送来阳地，往后让他们在一处受学，你此次东来，也不是白走一遭。”

来了便是夷族留在殷商的质子，对殷商来说此举有利无害。

甘源等人纷纷称是，营帐里气氛热烈，包括其余小国的使臣在内，似乎都在为两国交好庆贺高兴着。

夷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骑虎难下，朝帝乙拜了拜，讪讪笑道，“此事事干重大，待小臣回去与吾王商议一番，再做决断。”

帝乙骤然冷肃了神色，冷笑道，“怎么，与朕的两位王子一道上学，辱没南夷王了不成，此处离夷邑甚近，夷方你不若快马加鞭去将南夷王的儿子接过来，后日现一现身手，让朕看看小儿何等风姿，敢肖想吾国圣巫女。”

帝乙性子平和，寻常不爱生气，国宴之上说出这等重话，想来已是气极了。

甘棠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对外不能一味忍让，就算不想兵戈相向，这时候也非得要挺起脊梁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