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殷受看了甘棠一会儿,慢吞吞吐出好罢两个字,没再劝她了。

两人安安静静用完饭食,殷受说要告辞回去,甘棠将他送出小筑。

转个弯就到正路上了,甘棠停在菱门前,“转过弯直走便到正门了。”

殷受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身问道,“棠梨,你即是不喜欢占卜,也不信神明,在圣巫女这个位置上是迫不得已,可为何不顺势拿着它开一条新路,让自己过得更自如些,你困在里面,只会越过越糟糕。”殷受即惋惜又失落,惋惜她明明知道甘源是利用她,贞人也终将没落,却还在这上头死磕,失落她不肯追随他。

殷受说得随意,甘棠却是听得连心神都不稳了,平静道,“你胡说什么,我身为圣巫女,自然是信神明的。”事实上她和大部分天[朝人一样,是没有宗教信仰的,或者说他们有信仰,信仰的就是自己,自己就是自己的神明。

殷受见甘棠神色,摇摇头道,“棠棠你别紧张,我不是想害你,你不愿意跟我,我们也是好朋友,敌人也可为知己,再者我现在年纪还小,可能没有人君的魄力,不足以吸引你,来日方长,我以后也不跟你谈论政务了。”

甘棠藏在袖间的掌心紧了又松,很想问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问了就等于不打自招,她不会这么蠢。

甘棠抿抿唇,心想他知道又如何,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她也不用慌乱成这样。

甘棠自认藏得很好,只殷受还是没错过她眼底的防备,有些懊恼地挠挠头道,“我听武三说起斗猎的事,他从未提过你占卜祈求,湖心小筑里压根没有燎具,龟甲你都是记事用的……那日国宴与夷方占卜用的龟兆我找来看过,兆相棠梨你估计看也没看,可见你心里是没有神明的。”

这是个不得了的秘密。

甘棠只能死不承认,目光也跟着锐利起来,“你胡说什么,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殷受看她色厉内荏,心里有些想笑,又有些怪自己害她紧张,忙凑上前低声道,“放心罢,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

甘棠有些来气,原因可能是这小子太过妖孽,她一直处在下风,心里憋闷。

甘棠忍了又忍,还是伸手将殷受凑过来的脑袋一巴掌推远了,尽量屏声静气道,“我兄长甘玉是不懂堂庭政事,要是我阿父来了,对你不会这么客气了,你快走罢。”

甘棠说完转身就走,脑子里却都是殷受说起的那些话,想着想着就焦躁了起来,眼下离殷受继位还有好几十年,但很明显殷受性情坚定目标明确,小小年纪成日琢磨的是殷商的江山基业,在他心里大概什么也大不过这个去,为此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在所不惜。

他即是想着要掌握兵权,血腥兵震,果真不是什么善茬,和他作对不会有好下场。

历史记载中那些被他砍头诛杀的人中,未必就没有姓甘的。

生气了。

甘棠走得干脆利落,殷受看着人进了湖心小筑,站在原地摸了摸被她推过的脑门,心知今日是自己话多唐突了,想着她今日吃光了他做的饭食,便琢磨着明日一早做什么菜式给她吃,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殷受在甘棠心里投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她思前想后没个所以然,最后也只得将来日方长四个字念了无数遍,才稍稍安心些。

只以后少和殷受接触罢,她决计不是对手,甘棠想,他与她才见过几面,就发现了她这么多破绽,实在是她掉以轻心了。

甘棠一夜没得好眠,晨间起得就晚,私以为殷受是不会再来找她了,是以下楼见殷受卷着袖子把饭食摆上来,顿时又想气又想笑,也懒得跟他理论,心里打定了注意坚决不听他忽悠,他做了便吃,吃完就接着看占卜的卦辞,全当家里多了个帝王级厨师,等闲不肯多说一个字。

殷受也不扰她,有事自己出去处理,回来就在一旁研究他的舆图,如此过了十几日,他来去越发怡然自得,倒似这里是他家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