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放倒狐狸男
目的地是个边境小城。正是日出时候,街上人还是不多,在的也都是懒懒散散,睡眼惺忪。
叶深深也刚刚转醒,窝在玄歆的怀里不敢动。
「下马。」玄歆道。
叶深深瘪瘪嘴,揉揉眼睛往下跳。
前面是件客栈,店小二一间他们就殷勤地走了上来,却被玄歆挥挥手挡开。
「我们不住客栈?」她问他。
玄歆轻应了一声,牵着马往前走。她只好跟着。
「喂,你的那陛下是我什么人?爹爹吗?」她追上他的脚步问。
玄歆沉默。
「带我去的那个湖眉是干嘛的?」
沉默。
「玄歆~」
「闭嘴。」
玄歆狠狠地皱着眉头,思索着是不是这一路对她太纵容了点,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看在她是王指定的祭品,必须完好无损地带到湖眉,他倒不介意把她绑了直接运回去。
「那总得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吧。」
叶深深小声嘀咕,声音越来越低。是个人都知道玄歆在生气,本来么,他生气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现在小命在他手里,她不得不担心哪。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什么。」
没有喝过孟婆汤,带了上辈子的记忆从蛋里面出来,本来就是怪物一个了,更何况还是掉进了忽然出现的轮回道。人人都有爹娘,她却什么都没有,她连个童年都没有,才几天的功夫,模样就已经变成了十六七岁的模样,这一切疑惑快把她压得喘不过气了。
如果,如果这趟被绑,真的是去自己的家呢?那样……或许也不坏。
「非得知道么?」
玄歆有些愕然地看着刚才还笑得很狡黠的眼前人垂下了眼,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一眼笼了一层雾气。
「告诉我。」她几乎是渴求地看着他。
玄歆冷眼扫了一眼,道:「祭品。」
祭品。
什么是祭品呢?叶深深很小心地把上辈子的记忆搜了个遍,最后记起了所谓祭品的场景。祭祀的时候放在桌上的那一盘盘物件就叫做祭品。
鸡鸭鱼肉,杀了煮熟,剁了请神。
不是爹娘,不是什么东西,他们要的居然是她的小命。
「上路吧。」玄歆道。
叶深深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却不敢动,只好一路慢慢跟着他走。有千百种逃跑的办法在她的脑海里翻腾,到最后却没有找到一种可行的。
思凡似乎是很怕她,一直离得远远的。前面是玄歆,后面是思凡,她无路可逃。
「你,不用担心性命。」
玄歆似乎是想到什么,回过头沉着声音道。
叶深深浑身僵硬着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里有光芒,清澈得很。那样的眼睛,谁都不能相信他会说谎,可他却是要把她往火坑里带,光这点就不可原谅!
「我、我饿!」她慌不择言。
玄歆回头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她,转过身走进了客栈。
「族长对你很好哟。」
思凡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她身边,扯扯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抬起头。
好?叶深深嘴角抽搐,实在忍不住低头嘲思凡吼:「你哪只眼睛看见对人好还拿人当祭品的?!」
「可、可族长是对姐姐很好啊。」思凡委屈至极,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玄歆从客栈里面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小包。
「拿着。」
那个小包被扔到了她怀里,热乎乎的。
额?她疑惑地打开包袱,发现是些糕点,密密麻麻包得紧紧的,有好几种样式。
──他这是特地为了她饿才去买的?
一瞬间,心里有些暖和,却转瞬即逝。想起他的恶劣行径,叶深深还是忍不住牙痒痒:想她乖乖跟着去当什么祭品,想得美!
***
既然是妖怪,总是怕道士和尚尼姑的。
玄歆并没有赶路,而是在那个小镇的客栈住了下来,自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叫思凡看着她,临走还抛下一句,你如果走,等我抓你回湖眉的时候,我便不保你性命,让你直接当祭品。
一句话,让才跃跃欲试的叶深深硬生生停住了手脚。
打知道自己是祭品的那天开始,叶深深就卯足了劲儿找机会找道士,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於在某次逮着了个鹤发童颜一看就知道是高人的老头儿道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不惜赔上了十二万分的笑脸去恳求他,却只换来了一张叠成蜜枣大小的黄纸符咒。她把那折得小小的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小心翼翼地开口:
「师傅,这个真的管用?」小小一张纸,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把那狐狸镇住的模样啊。
老头儿气得胡子发抖,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岂岂岂有此理!我乃堂堂玉清道人,小娃儿你居然敢怀疑我的能力!」
「可……」
「嗯?」玉清道人两眼如柱。
「那,那个妖怪会不会死?」
「一般小妖碰到就会死,如果是厉害的么,少说也有几个时辰动弹不得吧。」
「真的?」那么神乎?
「你什么意思?」玉清眯起眼。
叶深深很没骨气地抱头就跑,路上还不小心撞上了思凡,两个人都摔了个人仰马翻。
「姐姐干什么去了?」思凡眨着眼睛问。这几天相处,他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怕她,也越发粘人起来。
「赏月。」
慌乱。
思凡扭过头看外头阳光灿烂,眨眨眼睛很勉强地哦了一声。
叶深深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呼,还好把符咒先藏好了,不然被发现可就玩大了!
玄歆过了几个时辰就回到了客栈,一回到客栈就通知思凡收拾床铺,连晚饭都不吃直接回了房。为了方便监视,这几天三个人一直住一间房间,叶深深睡床,玄歆一般坐在窗台上闭目养养神也就过去了。只是今晚叶深深进房的时候才发现,玄歆居然睡在了床上,听见她进门的声音,他倏地睁开了眼,坐起了身。
他的脸色苍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衣衫,露出个肩膀。上面裹着层绷带,隐隐透出血丝来。
「你受伤了?」
叶深深小心翼翼地问。
玄歆看了她一眼,咬咬牙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了平常休息的窗台上,有些吃力地坐了上去,靠着窗棂闭上了眼睛。
思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个房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叶深深吹灭了灯,手脚僵硬地爬上了床。床上还留着他的余温,隔着被子一丝丝地传来。窗外月明,月光笼在他的身上朦胧一片。她就躺在床上看他,不知怎的居然说不出的安心。
──你是被虐狂么?他可是抓你去祭祀的!
她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就听到了不远处窗台那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声两声,蔓延不止。
──喂,你不是心疼吧?
叶深深戳戳自己的脸,把被子一蒙,倒头就睡。只是那不断传来的咳嗽声让她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於是她豁出去了──
「你来睡床吧。」
她一把掀开被子,气鼓鼓地坐到桌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解渴。
玄歆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拒绝,默默走到了床边坐了下去。
叶深深在心里骂自己怎么那么心软,点了灯看到他比刚才又白了好些的脸色又觉得心里堵得慌,最后狠狠一口凉茶灌下──咳咳──
「休息吧。」玄歆轻道,却只是坐在床边不躺下。
难道他想她过去?她傻乎乎地想,无意中摸到怀里的符咒,发现里面好像填了什么东西。悄悄打开,是些红色的粉末被包裹在里面,难怪那么厚实。
那道士说厉害的妖怪会几个时辰动弹不了,如果……如果把这个东西给玄歆喝下去的话……
想着,她偷偷把朱红的粉末洒进了茶水里,忐忑不看地端着茶水靠近床。
玄歆睁开了眼,吓得她一阵哆嗦,险些没摔了。
「那个……你渴不渴?嘿嘿。」她忙不迭把手里的被子递了上去。
玄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眼里的光芒似乎柔和了不少?
「渴。」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