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奶糖(1 / 2)

锋利的刀尖没入皮肉,灵巧地打个转儿,一剜,一小块紫黑色的腐肉飞落在地。

干脆又利落。

宋于秋动作娴熟,把控刀的功夫好像由来已久。他定定凝望另外两个伤口,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再次握紧小刀。

陆真的听话了,既不动弹也不支声。

倒是阿汀看得胆战心惊,问他:“疼吗”

她曾经听说过除腐肉的病例。病人无不是满头冷汗,哭爹喊娘的。甚至有一位严肃刻板的三十五岁大叔当场落泪,宁愿在过程中昏厥。

陆却只是盯着她,眼眸危险地眯着,仿佛提防脚下出现的新一个陷阱。

“再忍一下。”

她说:“很快就会好的。”

很快,伤口长好,铁链剪断,你又是特立独行的山林中的陆,变回自由自在的陆。

陆隐隐在阿汀眼中读到这层意思。

这是村子里第一个要给他自由的人。竟然是这样一只的小糯米团子,胆敢向他承诺自由。

陆的目光在她面上狠狠地游走,指尖绷紧,猛地拽住她的衣角,把她拽向自己。

“别乱动。”

宋于秋再次扣严他的手腕,阻拦他的企图。

陆破天荒地哼了一声,忽然感到有什么暖暖的。低头看去,那是阿汀轻轻握住他的指尖。

他又看她,她朝他友善地一笑。

这古怪的小东西。

陆冷冷地收回目光。

腐肉去尽,消毒上药,最后涂上马齿苋草汁,迅速在伤口处结出一层薄膜。外力撕不去,但过两天会自动脱落。

伤疤的处理到此为止了。

阿汀趁机把楼梯下铺着的旧衣服挪开。抹布浸水擦擦细细,再盖上一层干净干燥的旧床单,这脏兮兮的窝焕然一新,黑猫自角落跑过来,心满意足地打个滚儿。

趁着宋于秋的分神,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束缚。手脚并用地除去木质面具,狠狠摔到一边去。

他拱着脊背步步后退,退回到阴暗里,一双纯粹的琥珀色眼睛,漂亮又冷傲。

六亲不认。

这个眼神让阿汀明白,他终究是生气了。

他们的关系退回去,还是不怀好意的小姑娘和野蛮生长的动物,没有友谊。

阿汀只能保证:“再等七天,你不生病就可以回到山上去了。”

尾音软软的,半点威慑力没有。

陆偏头,背对着她躺下去,不理她。

和不痛快的小孩一样。

陆家门口多了一个红砖搭建的小灶。上头架着灰扑扑的小瓦罐,下头塞着细碎的稻秆,正好拿来炖中药。

阿汀眉目欢喜,转头看见宋于秋坐在家门口的坑洼石阶上,仰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他精瘦小麦色的手臂上,添了几道鲜长疤,凝着几滴血珠。

不消问,当然是陆造成的。

阿汀在他身旁坐下,将剩余的草药汁水抹上去,很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爸爸对不起。”

宋于秋没说什么。

于是阿汀也安静下来,细细涂抹着伤口,无意间发现他的左手,只有四根自然垂下的手指。本该存在小指头不见了,剩下一个隐约的突起。

察觉阿汀的视线,宋于秋快速把手抽了回去。

“什么时候换药”他转移话题。

“明晚……”

他沉沉应了一声:“我去工厂了。”

阿汀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没能打破沙锅,问出一句‘你的手怎么了’。

这个家里好像藏着了不得的秘密。

阿汀捧着脸,期望有一天能亲耳听到这个秘密。或许那样,才代表着她真正的融入。

上药和服药是两码子事。

本草碾磨加清水,文火的温度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细细灼烧着传热均匀的瓦罐。清苦的味道渐渐溢出,清水渐渐变色。过滤杂质后,余下近乎黑色的浓稠药汁。

阿汀轻手轻脚地走进房屋,昏昏欲睡的黑猫立即对她喵喵叫,暴露她的行踪。

陆醒来了,对她凶凶的龇牙,仿佛在说:你这个小叛徒,休想再趁我心软靠近我。

远对着白森的牙齿,阿汀有点儿吃惊,脑瓜子里想得竟然是:牙齿白白净净,看样子有在好好的刷牙。

真正的猫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注重清洁牙齿的怪物,应该也不多见。

所以他是活生生的人呀。

阿汀再走两步,石头丢过来了。

这回没多大效用,她仍然顽固地靠近。

石头接二连三地落在脚边,始终没有碰到本体分毫。

陆很奇怪的发觉,她不那么怕他的伤害。他好像也不那么忍心,真用石头划破她白嫩的皮肉了。

不过还是僵局。

他吓唬不走她,她也驯服不了他。半碗苦涩的汤药,他只嗅了两下,直接扭过头去给她看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