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停稳,林阅微就下来,用力地摔上了车门。
顾砚秋招惹不起她,自己在后面走着,离林阅微足足有七八米距离。林阅微走到大门口,冷不丁一回头,在夜色的遮掩下居然没看见她。
林阅微心里的无名火蹭蹭就往上窜,连带着方才司机给她拱的火,两把合成了一把,烧得她五脏俱焚,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林小姐?”树影下走出一道修长人影,听惯了的那副淡淡语气,“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林阅微火气涨成的气球被戳破了一个洞,思绪跟着乱飞,等反应过来,始料未及地哑了火。
“没什么,我就看你跟上来没有。”
“跟上来了,继续走吧。”
两人这回保持在了一两米的距离,晚风送来凉意,一路无言地进了家门。
林阅微率先弯腰换鞋,向她点了点头,“我回房了。”
顾砚秋:“好的,晚安。”
林阅微一时嘴快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睡觉了?”虽然事实是她确实打算进了房就不出来了。
顾砚秋八风不动,平静地对上她的眼睛,道:“不知道,林小姐想什么时候睡便什么时候睡,提前说罢了,没人规定晚安只能说一次的。”
“你……”林阅微盯了她半晌,眼里涌动着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两个字,行吧,“……晚安。”
顾砚秋颔首,嘴角抿出一点近乎温柔的笑意。
“晚安林小姐。”
林阅微如触电般的愣了一下,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第一级台阶踩了个空,往前一扑,她抓住扶梯紧急稳住了身形,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往前走:“我约好了摄影师,明天上午九点到,不要睡懒觉。”
顾砚秋在玄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轻笑着摇头。
分明还是个孩子嘛,傲娇得不行,自己也是,和她斤斤计较什么。
是这两天放松过头了吧?顾砚秋垂目望向腕上的佛珠,一动不动地凝视了一会儿,倏地将手心紧紧一攥,唇锋冷冽,抬脚快步上楼,带上了房门。
***
清晨。
顾砚秋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吐司,想了想,为了避免再次引起楼上那位大小姐的怒火,她决定先询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吃早餐。
她要给林阅微发消息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存她的任何联系方式,无奈之下走到了她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林小姐?”
咚咚咚。
“林小姐?”
两次都不回应,有很大可能是在睡觉,顾砚秋犹豫片刻,将手放了下来,转身要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先做两份,她表现出想吃的态度,就告诉她厨房里有早餐,要是不想,那就算了。
“顾小姐?什么事?”
正在此时,她身后却传来林阅微的声音。
林阅微:“不好意思,刚刚在洗漱,没听到敲门。”
顾砚秋转过来,彬彬有礼地说:“没关系,我是来问你,早餐需不需要做你的那一份?”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自己会做。”林阅微抬手将落下来的一缕长发塞到耳后,笑容看起来温柔秀婉,却无声无息间将两人的关系拉远。
顾砚秋自然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冷淡——这种冷淡不是昨天不是的故作冷淡,而是发自内心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的全然不在乎和冷漠,很巧,经过昨夜的冷静,她和她抱有着同样的想法,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何必再拖一个人下水。
“嗯,那我下楼了。”那你记得吃早餐,这句话顾砚秋咽了下去,免得再引起误会。
“我待会儿下去。”
“好。”
吃早餐的时候两人各据一角,林阅微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和饼干一起,顾砚秋则是简易的西式早餐,配的咖啡,醇香浓郁。林阅微看到那些后,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想法:看来昨天早上确实是为了迁就自己而煮了粥的。
抛开契约婚姻这一因素,若是平常在生活中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林阅微肯定不会和对方如此泾渭分明,最不济也不会主动抗拒,顺其自然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
说起来她这么拒绝,有两个理由,第一是因为她妈,这桩婚事就是她妈促成的,她妈当贵太太一天天的闲得不行,从她成年到现在她妈就没撺掇她认识这个认识那个“好姻缘”,说像电视、小说里那种家长那么态度强硬倒没有,就是唠叨,叨叨得林阅微耳朵都起茧子了,对林妈妈介绍的天然就怀着恶感,就跟有些人反感相亲一样反感被安排。不过她既然这么反感,为什么还要答应这桩婚事,其一是为了报恩,其二是为了一了百了,婚都结了总不用听她唠叨了吧,她也到了从家里独立出来的年纪了——目前阶段确实如此,她妈可能是怕打扰她的“二人世界”,连骚扰她的次数都大大减少,让林阅微省了不少心,更让她欣慰的是,这位结婚对象看起来是个很靠谱的性冷淡,也没有跟她纠缠的心思,简直是大大的好。当然,此时此刻,她还不知道她那位整天闲出屁来的妈妈将来还会花样百出地换着骚操作。
至於第二个原因,她自己也不确定,在心里暗暗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林阅微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没留神被饼干呛到了,猛灌了几口牛奶,顾砚秋手指微颤了一下,没动,沉默地听着她咳嗽的声音。
林阅微顺匀了气,往和自己一桌之隔的顾砚秋看了一眼,对方用餐的动作依旧从容优雅,一点儿瑕疵都挑不出来,好一个互不相干的局面。
“我吃饱了。”林阅微也是一个谨守餐桌礼仪的人,端走杯子的时候知会了她一声。
顾砚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