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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渊的面色极其冷静。
上一世与裴渊相处了这么久,长公主哪里会不知裴渊愈是冷静,心里便愈是有法子。她方才说的都是事实,她若是死在这里了,不出半日,皇宫里就能知晓。
皇帝是绝对不会放过裴渊的,即便裴渊死了,还有平南侯府一家。
她知道衡远是个极其护短的人。
蓦然,长公主注意到了自己的十指,涂满大红蔻丹的指甲不知何时竟是变得乌青发黑,好生渗人!她大惊失色,急急地望向谢三郎,又急急地看向裴渊。
「你做了什么。」
裴渊冷道︰「不过是在你的情郎身上抹了点毒。」
他算准了长公主过来后,必然会去摸谢三郎的脸。果不其然,长公主打从进来后,手就没有离开过谢三郎的脸。
裴渊说︰「你大可放心,不是顷刻致命的毒。这毒十分妙,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唤作蚂蚁跳。这名字熟悉么?你上一世用在明姨娘身上时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
此毒也是名副其实,中毒之人,会从指甲开始,一点一点地侵入全身,全身的血液里都像是有蚂蚁在蹦跳撕咬一般。这样的疼痛,足足要维持上半个时辰,直到人虚脱而死。
长公主瞪大一双美眸,「明姨娘若没有害死我的孩子,我会这样待她吗?若不是你是非不分,护不了自己的正妻,我哪会下这样的毒手。」
长公主咬牙,「裴渊,你莫要再下一世碰上我,否则我必定让你全家不得安宁!」似是想到什么,长公主竟是笑出了声音来,「这一世你们平南侯府也是不得安宁了,裴渊,你与我相斗两世,又有哪一世你是斗得过我的?」
裴渊说︰「今日我也没想过活着离开,我敢毒杀了你,就敢毒杀了我的家人。」与其让皇帝的怒火牵连他的家人,倒不如先死了个痛快。裴渊咬牙切齿地道︰「你当真是个□,连自己的兄长也敢勾引。」
长公主淡道︰「我是不是□,由不得你来指手画脚。你敢纳妾,我便敢给你红杏出墙。这一世你情我愿的,又有……」
毒开始发作了。
她的手指如万箭穿心那般疼痛。本来就是强撑着的身子,如今一毒发,她整个人不禁摇摇欲坠。但是她仍然在死撑着,她可以在三郎面前柔弱,但绝不能在裴渊面前示弱!
贝齿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血流进嘴里,染红了一口白牙。
腾地,上一世的场景跃入自己的脑海里。
她一直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死去的,如今自己将死,竟是想了起来。上一世成功灭了平南侯府,她与三郎携手同游天下,日子过得极其和睦,两人亦是伉俪情深的。
可是不出三年,她却是病倒了。
三郎会自己寻遍名医,最后是容铭爲自己拖延多了一个月的性命。那时孙芸芸方知,自己乃是异界而来的灵魂,与这不知是哪儿的时空幷不能完美地融合。
二十年,已是这身子的极限。
如今算来,这一世她已是活了二十一年,难怪从去五台山开始时,她就总是不适,哪儿都不舒服。原是自己的身子已是超过极限了。只不过却可惜了三郎,上一世自己去后,三郎过得如何?她又不曾为他生下一儿半女的。这一世竟是年纪轻轻就去了,是她连累了他。
这么一想,长公主也不惧怕这毒了。
横竖都是要死的人,何不如把这毒夫也一幷拖下水来。黄泉路上,她也不要放过他。
长公主张嘴。
裴渊道︰「想喊人?」
他径自上前,说︰「你现在有力气喊得出来吗?你每次与谢三私会,都会屏退周围人的。如今有谁敢靠近?你定是不知道,上一世你与谢三私会时,有一回刚好被我碰到了。你顶着我妻子的身体,与情郎私会,你不羞耻吗?」
身体像是要沸腾起来一样,疼得她耳朵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听清裴渊所说的话,只能见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眼神像是寒谭一般。
长公主最终还是敌不过毒药的厉害,整个人跌倒在地,身子不停地痉挛。
裴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
她的眼里逐渐涣散,可始终有一抹坚持,她的下唇已是咬得破烂,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猩红的血从嘴里溢出来。她艰难地伸出手,仿佛想去够着什么。
她的眼里只剩下谢三郎垂下来的手。
指骨分明,修长而白晰,平日里会在乌发间穿插,替她挽髻,还会与她描眉,更会在她烦躁忧愁时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与她说︰「芸芸,莫忧。」
她努力地伸长了手。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就在快够着的时候,她倏然吐了一口血出来,手缓慢地垂下,眼神已是完全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