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见国王
本地人都见过这张图,经常路过图瓦隆的商队一定也对此印象深刻,只有王室才能把这样的寻人启事贴遍全国。那张寻人启事用了最高等级的留影术,图像栩栩如生,不过,清晰度高其实没多少用处。
画上是一个婴儿,头顶着柔软的胎毛,捏着拳头,两只眼楮闭成两条线,看不出眼楮的形状与眼眸的颜色。我觉得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都长得差不多,尤其是家庭条件好的那些,他们都有一颗圆咕隆咚的脑袋,毛发浅淡而稀疏,脸上堆着肥肉,看起来柔软、脆弱、千篇一律。
可能只有孩子的亲爹妈才能分清一大堆婴儿中哪个属於自己,作为一个没有孩子也不打算要孩子的单身浪子,我只能辨认出婴儿的胖瘦、黑白、种族(从耳朵的形状、有没有皮毛、有没有角和蹄子这种一目了然的角度上分辨),再多就要抓瞎。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是一样,就算能得到一个高清婴儿模型,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否见过对方。更何况,这张寻人启事已经贴了几十年,除了婴儿锁骨上的黑色胎记之外,寻人启事上那位肯定已经与图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图塔隆的国王今年七十多岁,皇长子已经年近五十,别说是他,连皇长孙的头生子都不再是个婴儿。寻人启事上称呼婴儿为「皇长子」,因为它由上一任国王发布。
八十多年前,白垩平原上的疯子袭击了图塔隆的王室,国都军队损失惨重,皇长子在混乱中失踪。国王与王后悲痛万分,发布了全国范围的寻人启事,十年后才生下第二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国王。新国王没有修改父母留下的告示,「皇长子」的寻人启事,一贴就贴了将近一个世纪。
偶尔也会有人提供似是而非的情报,但这八十多年来,失踪的皇长子一直杳无音讯。寻人启事每年都会被加固,历经几十年依然光亮如新。事到如今,它似乎变成了图塔隆的奇怪标志之一,年轻的本地人对此麻木而漠然,像对一个熟悉的老地标。路过这里的商队会将它当谈资,但人们也只是感到新奇。
年轻的卫兵有点紧张,估计还没见过声称有「皇长子」情报的人。中年的巡警队长跑了过来,他提出了一些问题,而我的老师一口咬定要直接与王室交谈。巡警队长没有办法,只好警告了我们愚弄王室的后果,将我们送去了国都。
这一系列流程运转得相当快,很可能属於边境卫兵的上岗培训流程的一环。雷歇尔一揭下寻人启事,我们就被送上了前往图塔隆王宫的直通车。周围有别人在,我不好直接开口,便孜孜不倦地在精神领域骚扰起了雷歇尔。大概是路上太闲,或者被我骚扰得太烦,雷歇尔接通了我们之间的精神通道。
「您真的知道『皇长子』在哪里吗?」我好奇地在心灵感应中问。
「不是很明显?」雷歇尔说,「是我。」
就算有点儿猜想,我还是为这开门见山的回答吃了一惊。
八十多年前出生的皇长子,在白垩平原黑巫师们的动乱中失踪,这几条信息的确能对得上。只是怎么说呢,这样简单的联想居然是真的,反而让人意外,乃至怀疑起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来。关於雷歇尔的出生,塔内塔外都有无数猜想,要是我那会儿说「导师是个王子」,塔里的同学们一定会觉得我脑子坏了。
我作为游吟诗人时随口胡扯过不少「落难黑化贵公子雷歇尔」的故事,但那都是为了钱,愿意给钱的庸俗大众就喜欢听点劲爆秘史嘛。在平民百姓中广受好评的贵族身份,在施法者眼中不值得一提,滑稽可笑,让人嗤之以鼻。落难贵公子,你当这是什么睡前故事、饭后读物吗?这套路也太过烂俗。
结果我的老师是个王子。
「您跟现任国王半点不像啊……」我嘀咕着。
「现任国王今年七十岁,只是个普通人。」雷歇尔陈述道,语调微微上扬,用简单的陈述句表达了坑到魔鬼的自豪。
「我记得图塔隆的王室都是蓝眼楮。」我说。
「你见过几个人类是红眼楮?」雷歇尔说。
「那是在您是人类的前提下呀!」我说,「您看,兔人不就是红眼白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