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露出遗憾之色,心中却不免暗暗担心白亦陵,好在这番说词并没有让周围的人生疑——最近桑弘显的脾气很大,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出半点毗露。
今天那个探子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但一旦他上过祭台的事被桑弘显知道,大家都会遭殃。
有人犹豫着说道:「他多半是想去别的地方,被这位兄弟一追,走错了地方才会过来的,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
众人纷纷点头,谢玺心里七上八下,连忙说道:「正是正是,连累了各位大哥,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咱们现在检查检查祭台上面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若是没事,那这个意外也就不用上报了。」
他说的在理,重要的是祭台上的东西没有遗失或打碎就好。虽然看白亦陵出入的时间,也根本就不可能在里面停留,但安全起见,守卫们还是纷纷检查起来。
谢玺跟在旁边,热心的要帮忙,大家正乱着,自然也没人在意他。谢玺便趁着假意检查供奉的时候,迅速把白玉净瓶给换了。
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回干,虽然表现甚佳,心头却也不免怦怦急跳,把换下来的普通瓶子牢牢藏好,紧接着便听见身后又有人进来,一个声音严厉地说:「这是在干什么?」
谢玺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只见进来一名品阶较高的军官,刚才那话却不是冲他说的,而是在呵斥此刻站在祭台上的所有人。
有一名年纪较大的士兵过去,将情况简单跟那名军官说了一遍。
军官一听这事,也有点紧张,连忙问道:「祭台上的东西摆件,可有异状?」
众人纷纷表示没有,又说刚才那个探子进来就跑了,没有半分停留,不可能碰到什么东西。
军官闻言,便很快说道:「我在外面也没有听到其他地方发生意外,王爷和小姐身边都有人保护,不会遇险。你们要是想活命,就把这件事给我守口如瓶,起码在这次祭典之前千万不能透露出去,知道吗?」
眼看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桑弘蕊很快也该到场,这位大小姐性情更加凶残,士兵们自然不想节外生枝,上官这样的吩咐简直是求之不得,当下连连保证,都忙不迭地将东西摆放整齐,退了出去。
谢玺也跟着出去,现在他不知道别处是个什么情况,搜查探子的事情又进行的如何,见白亦陵冲冲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担忧,正琢磨着怎样才能找个借口出去寻他,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人拉住他说道:「谢老弟,你怎么还在这里?王妃方才找了你好半天了,快跟我走!」
谢玺连忙转过身去,白亦陵正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身上那身小兵的衣服已经重新穿戴整齐,从从容容地冲着谢玺笑了一笑。
周围的人都在想着「探子」的事,却都只是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他站在这里,竟是无人识得。
谢玺顿时松了口气,高高提起的心脏终於放下了。两人过来的时候都乔装改扮了一番,此刻白亦陵的模样远远不及他的本来面目俊秀,但在谢玺眼中,却觉得再没有哪一刻,能比他这时的笑容好看。
他微颔了下首表示事情已经办妥,随即跟着白亦陵走到一边,白亦陵径直在前面带路,似乎已经找到去处。
此时前来观礼的军队纷纷集结,两人在队伍当中穿插了一会,谢玺就看见一名士兵让开队尾的两个位置,冲他们两人挥手。
白亦陵低声说道:「桑弘蕊不许丘珍来参加这次的祭典,我跟刚才那人说咱们想观礼长长见识,塞了点银子,让他安排了两个位置。一会过去站好就是,不用说别的。」
谢玺道:「知道了。」
桑弘显的军队在一开始本来对各路人员查得非常严格,但是他最近屡屡受挫,急於招兵,因此涌入了不少陌生面孔,也是这样,才给了白亦陵和谢玺可趁之机。
两人找好位置,这次再没有发生太多的波折,悠扬的乐声响起,祭典很快就顺利开始了。
桑弘蕊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出现在军队的最前方,祭台坐东朝西,正好迎着下午的日光,上面的每一样器具都闪烁着华美的光泽,她亦是少见的面容肃穆,宝相庄严。
白亦陵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过桑弘蕊了,不得不说,曾经作为女主的她确实长了一张美丽的面孔,这样不疯不闹的样子还是挺能唬人的。
桑弘蕊先走到桑弘显面前,冲着自己的父亲行礼,桑弘显面对女儿的时候,神色显而易见地柔和了不少,摸了摸桑弘蕊的头发,然后将一束经过特殊供奉的香双手递给她,桑弘蕊接过,向着祭台走去。
谢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桑弘显这个人虽然杀人如麻,性情暴虐,但是对他的女儿还是很疼爱的。想到这里,他不由记起了自己的父母,心中忍不住一痛。
时至今日,再行回想,谢玺也很难确定,如果早知道母亲犯下了那样严重的错误,早知道家人最终的结局会是那样凄惨,他还会不会出来作证。
可是不管选择如何,都再难挽回了。
礼乐之声悠扬恢弘,像是能驱散一切的私怨阴霾,中间还夹杂着经文传唱的声音。
桑弘蕊举着香冲山神拜下,朗声道:「我之祖、父,守卫大晋,未有叛心,晋负幽州,欲撤我王爵,挟我以还其国,此大恨也。今助天谴之,乃为大义。望我神保佑,旗开得胜,福泽疆被!」
她说完之后,将香插入香炉之中,而就在这个时候,香炉左侧的净瓶当中,忽然冒出了一大股白烟。
烟气极浓,萦绕不去,就好像从天上掉落下来的白云一般,连底下的兵士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俱感神奇,忍不住小声交谈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
「我第一次在祭典上看见如此异象,难道此战必胜,咱们王爷真的是天命所归?」
「你莫忘了,桑弘小姐是真正的神女,她夫君是临漳王,也说不定这次能成事的事临漳王呐!」
「嘘,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说这话你是不想活了?」
白亦陵和谢玺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别说其他人,就连白亦陵都只是按照系统的要求把道具给摆放好,至於最后究竟能达到什么效果,他也不知道。
总之应该不是士兵们所猜测的神蹟。
桑弘显也是又惊又喜,双目紧紧凝视着那团白雾,但随着雾气越来越浓,竟然直接化成了一个人形!
桑弘蕊距离最近,猛地看清面前突然凝聚而成的影像,脸色由诧异变为惊怖,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而桑弘显却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力道之大,就连身后的座椅都带翻了。
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形象。那孩子的本来面目应该是很俊朗的,但此时由烟气聚成,整个人飘飘忽忽,面色惨白,表情狰狞,看起来就格外恐怖。
白亦陵见到这父女两人的反应,灵光一闪,说道:「我知道那是谁了!」
谢玺从未见过这样的神奇场面,也正紧张着,闻言道:「是谁? 」
白亦陵:「桑弘均。」
桑弘均就是桑弘蕊那个在十二岁落水夭折的幼弟,据说他的母亲虽然只是一个连名份都没有的随军丫头,但容貌美丽,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见识广博也胜於一般女子,陪着桑弘显颠沛流离,两次流产,最后在生小儿子的时候难产而死。
这个女人的经历本就传奇,虽然没有得到过所谓「真正的爱情」,但她也以这种陪伴的方式成为幽州王心中少数难以忘怀的人之一。
桑弘显将对她的思念都寄托在了小儿子身上,再加上桑弘均确实从很小的时候就展示出了过人的军事天赋,因此更加得到父亲宠爱,若不是他早早夭折,多半要被桑弘显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白亦陵曾经也觉得桑弘均死的有些蹊跷,但既然当年他身亡之时,连桑弘显这个当父亲的都没有查出什么疑点,时间日久,外人自然也查不出来,因此他并未深入探究。
现在看来,这条人命上面,还是另有玄机啊。
白亦陵悄悄问系统:「那个重要道具的作用就是把桑弘均的鬼魂给招过来了吗?」
系统:【滴!询问系统义务外问题,请给积分50点!】
白亦陵慈爱道:「哦,我就是随便问问,记得以前给你零花钱的时候,你总是……」
系统:【滴!关闭系统「幽默模式」,收回刚才的「小玩笑」。
不是的哦宿主,那个重要道具是特效投影仪哦~∩_∩】
白亦陵:「也就是说……现在出现的是投影吗?」
系统热情洋溢:【也可以这样说的哦宿主,请让您卑微的小系统为您解释。∩_∩】
经过它的说明,白亦陵得知,面前这个桑弘均的样子虽然是系统投影,但他将做出来的一切言行,都是根据原着当中「桑弘均」的情节和人设进行设定。也就是说,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桑弘均也没错。
白亦陵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怪不得系统一定要求他将白玉净瓶替换,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就有的热闹了。
系统正要询问它的宿主霸霸理不理解,明不明白,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需要问,结果居然从它的电子脑里面接收到了「滴答」一声,紧接着系统零花钱增加了200积分。
系统:【!!!*★°*:.☆\\\\( ̄▽ ̄)$:*.°★*谢、谢谢宿主!】
白亦陵:「:)。」
系统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这个宿主成精了」的惊悚之感。
而在人与系统对话的时候,周围的人们已经因为祭台之上出现的异象乱成一团,议论之声四起,有人认识那是桑弘均,更多新加入的士兵们却是不明所以,纷纷询问。
不管怎么说,净瓶中突然冒出来的原来不是祥云,而是恶鬼,这怎么也没法说是大吉之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