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低声道:「陛下,白……罪臣白亦陵於三日之前被凌冲处死,听说是陛下的旨意,赵大人觉得不对,要小人前来同您禀报一声,以免有心人……啊!」
陆启忽然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拎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什么?你说白亦陵怎么了?!」
其实他听清了,不但听的清清楚楚,还一下子就能想到——是桑弘蕊,一定是桑弘蕊假传圣旨这样做的!
她就是为了等到消息传到他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无法挽回。
其实方才刚刚听到马蹄声的时候,陆启还在心里盼望了一下,那是白亦陵。
多少年了,每一次在形势最危急的时候,他总能等到那个人,与他同生共死,并肩奋战。然而这一次,人来了,带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不该诧异,不该悲伤,难道不是他亲手给制造了桑弘蕊这个机会吗?功高震主,本就不该再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在他陷入危难的时候,不顾一切向他奔赴而来了……
一滴泪水从陆启的眼中涌出,流过面颊,打在了铐住他双手的镣铐上面。
前世,今生,他想起来了,却是多悔一次,多痛一次。
桑弘蕊看见陆启久久不语,也知道他一定是想起来了,连忙说道:「咱们两个之间过去的事情暂且不论,夫妻没有隔夜仇。可是你莫忘了,是陆屿一路杀入皇宫,夺了你的王位,他还放火烧宫,直接把我给烧死了……这人狼子野心,咱们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报仇!」
这些结局本来有一部分没有被作者写在书中,是原书坑文之后世界的自动补足。白亦陵死讯传出之后,陆屿吐血昏迷,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率军直闯京都,誓要与陆启和桑弘蕊不死不休。
桑弘蕊殷殷劝说,就是怎么都不相信陆启会沦落到这个份上,相信他一定还有后招,而陆启的反应总算没有辜负她的苦心。
他忽地反手一把攥住了桑弘蕊的胳膊,眼中似有两道鬼火,牢牢地盯着她的脸,说道:「不错,一定要报仇。」
桑弘蕊胳膊剧痛,听到他的话却是一喜,连忙点头。
陆启冷冷一笑,凑近她耳边说道:「先告诉你一件事。你弄错了,当初烧了你宫殿的那把大火,不是陆屿放的,是我。我、想、让、你、死。」
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刻骨的阴寒。
桑弘蕊惊愕地瞪大眼睛,巨大的寒意顺着脊背涌上,陆启却没再给她反应的时间,扬声喊道:「赵副将?请赵副将过来,本王有话要说! 」
赵副将也就是当初在原着剧情里给陆启通报白亦陵死讯的那个人,这一次他选择了跟从陆屿,但以为这位临漳王有什么要事要讲,所以很痛快地就过来了。
陆启不等询问,飞快地对他说:「赵副将,你仔细看看。我手里抓着的这个女人是桑弘蕊,也就是当初闹市纵马,把你十岁的幼妹活活踢死的那个女人,本王恰好看见了她,交给你了。」
赵副将先是一惊,然后他仔细地打量着桑弘蕊,发现陆启果然没有骗人,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他压抑着愤恨,拽住桑弘蕊的头发,在尖叫声中将她拖起来,又警惕地看了陆启一眼,冲他说道:「王爷,不管怎样,我可不能放你。」
陆启点头,简短道:「让她死的惨点。」
赵副将一愣,随即又好像明白了什么。这样恶毒的女人,谁不恨她,谁不想让她死呢?
他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将桑弘蕊拖着就走。
桑弘蕊拼命挣扎也挣扎不脱,头皮上渗出血来,整个人又恨又怕,状若疯狂:「他胡说!不是我,不是我!陆启,你好狠毒的心思啊,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陆启,你不得好死!」
赵副将把桑弘蕊拖到没人的地方,扯着她的头发就往大树上狠狠撞了好几下,把桑弘蕊撞的满脸都是血。她疼的要命,不敢再叫,连忙哀求道:「你先放开我,我……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赵副将「呸」了一声,冷笑道:「我多看你这张丑脸一眼都嫌恶心,哪个愿意听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废话,下去跟阎王说吧!」
他扬声道:「来人!」
立刻有两个小兵赶过来,赵副将把桑弘蕊的嘴堵上,交给他们,吩咐道:「这女人是敌方的奸细,刚才要鼓动临漳王逃跑,就地处置,以儆效尤!」
两名士兵答应了。军中处理奸细最为严厉的办法,就是把人拴住脖颈,挂在狂奔的马匹上面拖死。
这种死法极为残忍,马匹一跑,系在脖子上的绳索就会勒紧,受刑者只有拼命拉住绳子才能稍稍得以喘息。但是与此同时,身体被狂奔的马拖在地面上,血肉也会被一块块磨掉,跟凌冲也没什么两样。
桑弘蕊了解的这样清楚,是因为她不光见过,还亲自用自己的马拖死过别人,听到这个吩咐,她惊恐万分,拼命反抗,但还是被系在了马后面。
窒息和剧痛当中,她彷佛看见了兄弟桑弘均,看见了被烧的不成人形的桑弘显,看见了众多被她害死的人,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痛苦,桑弘蕊尖叫起来,然后喉咙中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渐至於无。
赵副将出气了,陆启也满意了。
经过这件事,大家也不免觉得这位临漳王实在是个十分识趣的俘虏,不吵不闹不逃跑,居然还能自觉主动地帮着他们抓奸细,输的坦荡。
人们不自觉地对他的看管疏忽了一些,而陆启也确实没有要逃跑的打算。可是直到第三天,后方营地传来第一波消息,据闻陛下平安无事,并将昏迷不醒的广陵郡王从崖底带了上来,目前正在救治,不知具体伤势如何。
不久之后,陆启就逃跑了。
即使对方放松了警惕,想要逃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围捕的过程中,陆启受了重伤,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却还是硬撑着躲过了士兵们的搜查,重新折返回晋军的大营那里。
众人没有搜查到陆启踪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没人想的到,他费尽心机地跑出来,是为了来到这里。
陆启只是想知道,白亦陵最终到底有没有活过来。他想见他最后一面。
他不敢太过接近,体力也已经不足,伏在高高的草丛里面远望着,想要先听到一些消息再作打算,却正好见到白亦陵坐在正对着草丛的山坡上,身上裹了厚厚一件披风,看着远处的蓝天发呆。
他的脸颊有些消瘦了,看着精神却还好。
因果报应,天道恒久,终究好人还是有个好结局的。
在他不远处还站在不少护卫,有下人正将一碗药送过来让白亦陵喝,白亦陵似是皱了下眉头,陆启唇畔抿起丝微笑,没有过去。
他以前求得太多,明白的太晚,如今明了,却也是没必要再打扰了。
他的病大概好些了吧?陆屿对他极好,以后的日子,当然会平安顺遂。
那么……他,还会想起我吗?
陆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面上犹带笑意,刚才受过的伤未曾处理,鲜血慢慢从他的身下渗出来,染红了旁边的草地。
白亦陵忽然莫名觉得有些心烦,胸口一阵窒闷,接过的药碗又放下来,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再喝。」
下人担心道:「郡王若是累了,就回帐子里去吧。」
白亦陵说:「就是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可能是闷的,我再坐一会。」
下人不敢再劝,另一头陆屿手里端着个放满水果的托盘,刚刚要走过来,听到白亦陵的话也顿住了步子。
他皱眉想了想,挥挥手,周围的下人侍卫都无声行礼,默默退下了。
白亦陵坐在那里,正觉得不对劲,要起身查看,忽然看见经年不会长大的小红狐狸蹭蹭蹭跑了过来,脖子上套着一个大花环,停在他面前。
白亦陵「噗嗤」一笑,冲他伸出手,狐狸双爪搭在他手上,灵巧一抖,花环落在了白亦陵手里。
陆屿说:「送你的。」
说完之后,他又蹭蹭蹭地跑了。
白亦陵:「???」
过了片刻,狐狸跑回来,嘴上叼了一个梨子。
这样往返数趟,小狐狸把草地踩平一条路出来,刚才他端在手里的所有东西都一趟趟运到白亦陵面前,然后抖了抖毛,英俊潇洒地蹲坐在他面前,问道:「这样开心点没?」
白亦陵不由大笑,说道:「开心。」
陆屿的小爪子在地上拍了拍,附近的大树后面,冲出来一串毛绒绒的小狐狸,围成一个圈坐在,将白亦陵绕在中间,一起高兴地「叽叽」叫。
陆屿道:「这样可以喝药了不?」
白亦陵捂脸,在众小狐狸灼灼的注视之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陆屿高兴地变回了人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塞进白亦陵的嘴里。小狐狸们任务完成,欢叫着跳起来,跑到不远处的草地上面打滚去了。
陆屿搂着白亦陵亲了他一下,说道:「这才好呢。你早点病好了,我也早点安心。」
白亦陵道:「其实我早就好了,说了你总是不信。」
陆屿笑着不跟他争,白亦陵又笑道:「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好奇,如果刚才我还是说'不喝药不开心',你还有招吗?」
陆屿沉吟道:「喔… …那只有使出杀手鐧了。」
白亦陵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还真有:「嗯?」
陆屿脸上带着笑意,变魔术一样,从刚才那个托盘的最底下抽出了一个卷轴,递到白亦陵面前。
白亦陵疑惑地看他一眼,将卷轴展开,发现那是一份圣旨,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广陵郡王白亦陵,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今朕禅位於其……」
白亦陵脸色骤变,立即起身,向着陆屿跪下去:「陛下!敢问你这是——」
陆屿一把架住他,「哎」了一声:「吓我一跳,你干什么?」
白亦陵拿着圣旨,直往他怀里按:「这、这……你才是,你干什么?我怎么可能要这个?」
陆屿揽住他,柔声道:「你别急,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有一次咱们……咳,咱们睡觉的时候,你问我,如果你要这皇位,我会如何。当时我也说了,尽我所有,俱归君去。 」
他敛起笑容,攥住白亦陵的手,将那道圣旨拢在他的掌心,郑重道:「不管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记着。你收与不收,总之,我都会给。」
【滴答!系统终极目标:升官发财,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恭喜宿主超额完成任务!奖励积分:10000点!】
自从白亦陵坠崖之后就没了动静的系统突然冒出来:【宿主,小系统要走了哦!】
白亦陵一怔:「走?」
系统:【如果宿主超额完成任务,小系统就可以安全解除绑定,有一次返厂维修升级的机会。】
白亦陵沉默片刻,笑了笑。
【叮!系统零花钱增加10000点!~\(≧▽≦)~】
系统最近过的波澜起伏,一夕之间以为宿主要完蛋,倾家荡产将人救过来,一夕之间又超额完成任务,能够解除绑定升级不说,还发了超级大——的财!
系统:【宿、宿主……xhe89wyrqhfd……宿主的积分是可以兑换很多好东西留下的啊啊啊!】
白亦陵笑道:「我喜欢给你。谢谢你,以后少喝酒,多吃瓜。」
系统泪目了,哽咽了半天,抽抽搭搭地说:
【……宿主,再见。】
【小、小系统会想你的。】
白亦陵微笑:「我也是,再见。」
一阵滋滋的声音过后,身体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系统能够返厂,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手上一紧,被人握住,那是陆屿看他沉默的时间太长,投来疑问的目光。
白亦陵没说什么,凑过去,亲了亲他带着关切的眼睛。
天高地阔,万里江山都如画,可是世上终究只有一处可称家,只有一人可相守。
悠悠岁月中,只要有那一个人相伴,地也不老,天难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