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1 / 2)

第二百四十一章:彻底决裂

等到纳兰雪从屋子里出来,便瞧见李未央和旭王元烈正站在院子里,她神色如常地走上去,声音低沉:“无论如何,我会谢谢郭小姐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

李未央那一瞬的波光,竟然异常温软:“你对我有恩在先,又替母亲诊治在后,我还没有回报,这并不算什么。有些事情应当尽早解决,否则病会越拖越严重,你是大夫,会明白我的意思。”

纳兰雪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少女是在告诉她,她和郭衍的感情已经变成了毒瘤,若是不尽早解决只会让彼此伤得更严重。她望了望对方,又立即低下眼去:“谢谢你的好意,我都明白。”

纳兰雪转身向外走去,李未央心头一动,突然叫住了她,纳兰雪回过头来,脸色十分苍白,身形也是摇摇欲坠,李未央见她如此,不由心头怜惜,口气也软了三分:“多谢你没有告诉二哥——关於二嫂的事。”

陈冰冰曾经派人想要杀死纳兰雪一事,对方没有透露给郭衍知道,依照郭衍的性格,他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原谅陈冰冰的,从此他们这一对夫妻就会变成怨偶,郭陈两家的关系也会彻底降至冰点。

纳兰雪声音很平缓:“我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自己,若是因为此事再掀出什么波澜,只是为自己生出无望的期待,一刀两断不是更好?”

李未央眼里竟有了然明澈的悲悯神情,别过脸,吩咐赵月道:“你送纳兰姑娘回医馆去吧。”

赵月应了一声:“是。”便毕恭毕敬地纳兰雪送了出去。

李未央向屋中看了一眼,却见到那屋子里的烛火突然熄灭了,她知道这是二哥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的意思。轻轻一叹,她柔声向着元烈道:“咱们也该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未央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的,她向来睡觉很警醒,闻声一下子坐了起来。赵月急匆匆地进来,挽起帘子,向她禀报道:“小姐,昨晚上出事了。”

李未央少见赵月神色如此紧张,心头一沉,道:“出了什么事?”

赵月低声道:“刚才旭王殿下来了消息,昨天晚上京兆尹大人带了一批衙役冲进了别院,四处搜查,还说是收到了密信,有人密报郭家的二公子就藏在别院之中。”

李未央皱了皱眉头:“二哥他没事吧?”

赵月神色略微放松道:“是,好在旭王殿下早已有了缜密的计划,人刚冲进去,二公子就已经随着护卫秘密的从密道离开了,殿下说其他地方不安全,如今已经将人送回了郭府。”

李未央略一沉吟,随即道:“服侍我穿衣洗漱,我要去见父亲。”

赵月还是有些不放心,提醒道:“小姐,大家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李未央眼里,荡漾着若有若无的冷意,显然毫不在意:“知道又如何,我引纳兰雪去见二哥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赵月小心翼翼:“当然不是不对,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总会让人有些疑心的。”比如二少夫人那里,恐怕会有大意见。

李未央却不理会,穿好了衣裳,慢悠悠地吃了早饭,这才一路走到了大堂。

这时候,所有的郭家人已经在厅内等着她了,见她一进来,陈冰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瞳中已燃起了细小的火苗:“嘉儿,你昨天究竟做了什么?”

李未央眼里漾过了冷厉的笑纹,目视陈冰冰道:“哦,二嫂觉得我昨天做了什么?”

陈冰冰咬牙,因为脸上带着震惊和愤怒,那一张娇俏的面容也因此显得冷酷了三分,她冷声道:“你为什么要带着纳兰雪去见你二哥!”

李未央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环视了一圈,除了陈冰冰以外,没有一个人用这样质问的眼神对着她,他们的脸上最多不过是疑惑和忧虑。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纳兰雪曾经和二哥有过婚约,她千里迢迢来大都,就是为了寻一个说法,这个说法郭家给不了,二哥可以给!让他们见一面好做个了断,二嫂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陈冰冰在李未央带着纳兰雪去见郭衍的时候,她心头连这个小姑子也一并怨怪上了,觉得她反倒和纳兰雪这样的外人亲近,可是现在,见李未央神色淡然,并没有露出丝毫惭愧的模样,陈冰冰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也许李未央只是带着纳兰雪去解决此事,并无偏帮的意思。

这时候,郭夫人开口道:“你二哥已经回来了,我将他安置在后院的佛堂,暂时不会有人知道的,好在昨天旭王殿下早一步得到消息,如果郭衍当场被人抓住,会坐实郭家藏匿钦犯的罪名,绝不是轻易解决的事。”

李未央微笑如常:“母亲别担心,我既然将二哥藏在了别院,就不会让人轻易将他捉住,至於纳兰雪——”她看了陈冰冰一眼道:“我知道二嫂你在想什么,你不过就是怀疑一切都是纳兰雪透露出去的,不是么?”

陈冰冰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很轻的颤抖,轻得连她自己都不曾知晓,她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徐徐道:“不错,我怀疑的人就是纳兰雪,她被你二哥抛弃,心怀怨恨,意图报复,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说到底,若是你不带她去那别院,断然不会发生这事!”

李未央笑了笑,神情之中有一丝让陈冰冰看不懂的嘲讽。

陈冰冰不禁问道:“小妹,你不相信我吗?”

李未央垂下了眼睛,轻轻笑了笑:“二嫂不必多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陈冰冰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李未央这样的眼神意味这什么,可她直觉意识到了不对。跟李未央相处的这些日子里,陈冰冰也知道,对方面上冷淡,背后却是无情,眼睛里一颗沙子也不揉,越是温柔的时候,手段越是厉害,她也不想得罪对方,可她无法理解,李未央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纳兰雪,以至於完全不顾她的颜面。越是这样想,她越是相信了福儿的话,觉得纳兰雪是别有用心,否则为什么连李未央都要哄得团团转呢?

旁边的郭澄叹息一声道:“好在二哥没事,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陈冰冰却断然拒绝:“不,这件事情,一定和纳兰雪有关!不然为什么她刚去看完你们二哥,立刻就出事了呢?说不准是她心怀怨恨,向别人通风报信!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啊,你们为什么什么如此的相信她?都疯了不成吗?”

陈冰冰口口声声都是质问,已经完全不复往日温柔娇俏的模样。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她,尤其是郭夫人,什么样的原因,竟让陈冰冰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后退一万步讲,纵然纳兰雪真的出卖了郭衍,他们又能说什么呢?是他们对不起别人在先,别人心怀怨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婢女走了进来,看情景,躬身走到郭夫人身旁,低声禀报了几句,郭夫人面色平静地向众人道:“我有事,去去就来。”郭夫人向李未央招了招手,她心头一动,立刻上前扶着郭夫人,母女两人就要一同出去。

陈冰冰脸色一变,目光顿时变得冷凝,她看着郭夫人,突然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道:“母亲,你究竟是站在谁那边?”她这句话分明就是质问,她就是要让郭夫人做出一个选择,要不就是她陈冰冰,要不就是纳兰雪!她决不允许郭夫人对纳兰雪有丝毫的善意。

郭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媳,一时站住了脚步,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陈留公主开口道:“冰冰,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陈冰冰一愣,随即看向了祖母,陈留公主向她招了招手。陈冰冰有些疑惑,可终究还是向陈留公主走了过去。郭夫人和李未央这才能够脱身离开大厅。陈冰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头不禁焦急起来。

陈留公主却在此时拉住了她的手,陈冰冰心头一跳,看向公主。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郭家的媳妇,这一点,你母亲知道,你妹妹知道,你那夫君心里也清楚,他们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放心吧。”陈留公主神色平缓,字字惊心,显然早已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座上其余各人,却都是神情各异。

陈冰冰咬住了贝齿,她当然知道郭家人信守承诺,既然已经迎娶了她,就不会做丝毫的改变,更何况木已成舟,又能改变什么呢?但是她总觉得纳兰雪是一个祸胎,决不能让她这样继续的祸害郭家,祸害她和郭衍。陈冰冰这样想着,目光之中流露除了一丝冷芒,而旁边的丫头福儿却是低下了头,掩住了眸子里的阴沉之色。

此时的大厅上,齐国公一直沉思不已,郭澄和郭敦都是心思沉重,就连陈留公主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谁也没有机会注意到,那丫头福儿的神色。

凉亭之中,纳兰雪已经向郭夫人盈盈拜倒,并且将手中的玉镯子还给了郭夫人。郭夫人一愣:“我已经说过,你若是不愿成为郭家的儿媳妇也没有关系,从今往后我会将你当成女儿来看待,以后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当然,这一切都要合乎你自己的心意,我是绝对不会勉强的。”

纳兰雪微微一笑,眼睛里也不禁含了一丝泪光,这位郭夫人神情温柔,典雅端庄,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明明知道自己的到来会给郭家带来无尽的风波,可她还是接纳了自己,果然当年郭衍所说的没有错,他的家人都会愿意接纳她。可纳兰雪还要摇了摇头,轻轻地将玉镯子退给了郭夫人,语气坚决:“夫人,多谢你对於纳兰雪的关怀,可惜我不习惯大都的繁华,今日就要启程回去了。”

郭夫人关切:“你家乡不是没有亲人了吗,你回去找谁呢?”

纳兰雪微微一笑道:“虽然没有亲人,还有祖宅在,我回去守着父母的坟地,尽一尽孝道……郭夫人不必为我担心,我常年一个人在外,早已经习惯了漂泊的生活,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郭夫人看着纳兰雪,心里头闪过一丝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纳兰雪和自己的女儿郭嘉有一点相似,不单是言谈举止,就连处事的方式都是那么的决绝,不给自己留下丝毫的后路。以前就是因为自己失去过郭嘉,让她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所以对纳兰雪也有几分心疼,此刻见到对方不顾挽留执意离去,她叹了一口气:“若是你非要走,我也不拦着,但是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回来找我,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纳兰雪看着郭夫人,不禁又开口道:“我听郭小姐说起,夫人除了头痛之外,每逢下雨的天气还会全身酸痛,我这里有一个偏方,只要你感到身上骨节疼痛的时候,用袋子装上盐巴,在水中煮上半个时辰,然后用这些盐袋敷身上的关节,疼痛就会有所化解。”

这法子倒是奇妙,郭夫人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你记挂着。”其实郭夫人得的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若是纳兰雪在,过个一年半载,一定会调理好的,但是纳兰雪不能在大都停留那么久了。她只是看着李未央道:“郭小姐,城中雾善药堂还有一位廖大夫,他的医术也是十分高明,尤其擅长治疗头疼之症,在他手上治愈过的病人不计其数。我不在的时候,郭小姐可以请他为郭夫人治疗,我想慢慢调养的话,一年半载夫人总会痊愈的。”

郭夫人整个人一僵,心里不禁更加的难受,这样的一个姑娘,模样文雅大方,性格更是温柔,会看病,尤其难得的是善解人意。她唏嘘着,可惜自己家中没有这样的福气,没有办法将她留下,纵然知道陈冰冰有许多不及纳兰雪之处,但她毕竟是郭家的儿媳份,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

纳兰雪看到悲伤的神情袭上了郭夫人的面庞,她心头酸楚,面上却微微笑道:“夫人不用伤感,若是有缘,将来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郭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常,她点了点头道:“好,希望有这一天吧。”话还没有说完,便闻到一阵香气袭来,随后环佩叮当的声音,众人向身后望去,却见到陈冰冰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怎么?纳兰姑娘要离开大都吗?”

这时候见到陈冰冰,实在是出乎意料的。李未央轻轻皱起眉头,连陈留公主的劝阻都拦不住二嫂……

陈冰冰看见纳兰雪,心头压抑下去的嫉妒和愤恨,再一次的翻腾上来,她并不想与她为难,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也有许多理亏之处。只不过,正如福儿所说,若郭夫人真的让纳兰雪进了门,郭衍还会再看自己一眼吗?想到这两年来,郭衍在对她好的同时,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陈冰冰微笑道:“既然纳兰姑娘要走,也应该让我们为你饯行才是。”

这句话说出来,就连郭夫人都吃了一惊,她看着自己的儿媳,眼神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陈冰冰情真意切地道:“我知道从前做错了很多的事情,所以这一回是诚心诚意的要向纳兰姑娘道歉,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

纳兰雪望进了陈冰冰的眼睛,只见到那美丽的眼睛之中带了一丝恳求,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未央不赞同地看了纳兰雪一眼,反正都要离去,何必再和陈冰冰纠缠呢?纳兰雪的心肠比之自己实在是软了太多,有时候,反倒让她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

所谓的饯行,并非是说说而已,陈冰冰特意命人做了精致小菜点心,安排了酒水,亲自为纳兰雪送行。陈冰冰主动捧起桌上的酒杯道:“这一杯酒,算是我祝纳兰姑娘一路顺风。”

纳兰雪微微一笑道:“二少夫人,我是从不饮酒的。”

陈冰冰倒也并不勉强,她转头吩咐福儿道:“替纳兰姑娘倒一杯茶。”

福儿笑盈盈地从旁边倒了一杯茶来,恭敬地递到了纳兰雪面前。那茶水颜色碧绿,茶汁鲜嫩,散发着异香。李未央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微笑道:“二嫂这杯茶看起来非同凡品,不知是什么茶叶?”

陈冰冰笑容如初,眼神温和:“嘉儿果然好眼力,这茶叶叫汨罗,是云舟山上独有的一种茶,长在最高峰上,一年也不过寥寥数株,后来成了贡品,每年得到不过两三斤。陛下今年全赏赐给了贵妃娘娘,她又送给了我。这茶之所以如此珍贵,除了味道奇香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采摘十分不易,需得二十名精壮的采茶人没日没夜,花上足足八天的功夫,才能爬上峰顶采摘下来,还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山下,若是不信,你可以瞧瞧。”陈冰冰举起了那茶杯,天青色的茶杯称着她窍细的手指,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很是美丽。

李未央看了一眼,微笑道:“果然是好茶,可惜二嫂从未拿出来,可见是藏私了。”

陈冰冰只是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已经为你留了不少,待会儿全都送过去给你。这一杯茶,是特意送给纳兰姑娘的。”说着,她已经向纳兰雪敬道:“纳兰姑娘此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希望喝了这杯茶之后,咱们之间的恩怨能够一笔勾销,再次见面亦是朋友。”

这话说得十分蹊跷,一对情敌什么时候能够做朋友呢?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其中一人已经放弃了,现在纳兰雪要离开大都,就是说明不会与陈冰冰争夺正妻之位,所以陈冰冰表现得很是大方,要替纳兰雪饯行。郭夫人心头不禁放松了些许,如果她们两个人真的能够到此为止,这件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吧。所以她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开口阻止。

纳兰雪看了一眼这茶杯,就势举起了茶,淡淡笑道:“如此,就多谢了。”说着她正预备将那茶水喝下去。电光火石之间,李未央却觉得那福儿神色有异,她心头一震,灵光一闪的念头像一条可怕的毒蛇,瞬间缠绕在她心上,迫使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劈手夺过了纳兰雪的茶杯。一时众人面色都是变了,只奇怪地看着李未央。

纳兰雪同样转过头,一双漂亮而清澈的眼睛,就那样赤诚而忧心地看着李未央。李未央恍若未觉,似笑非笑道:“如此的好茶,让我先喝一杯吧。”说着,她彷佛就要将那茶水凑到自己的唇边。

福儿大惊,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这奇怪的情景一下子看在陈冰冰的眼中,她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极为迅速地拦住了李未央的手。然后她转头目光极为冰冷地瞪了一眼福儿,神情中带了一丝极端的异样!

到了这个地步,李未央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陈冰冰心头痛苦至极,坐在对面的未央从来就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有时候你觉得她明明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睛却在顾盼之间,好像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此刻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冷静,让她在瞬间有被看透的的错觉,於是,不禁变成惊弓之鸟。

李未央神色欣然,彷若什么都不知道:“二嫂,这茶这么好,纳兰姑娘不懂茶道,实在不该浪费了,让我喝了吧。”

可是陈冰冰看着她,眼神极端复杂纠结,始终执着的捉住李未央的手,不允许她将这茶喝下去。

李未央看着对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福儿咳嗽了一声,陈冰冰一下子惊醒过来,她夺过李未央手中的茶杯,连声道:“这茶水已经凉了,不能再喝!”说着,她不等别人开口,忽然一扬手,将那茶水向地上一泼,随即转过头来,微笑中带着不安,“我都已经说了,我特意为妹妹留下了好茶叶,何必这么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