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启濯扶着萧槿站稳之后,余光里瞥见季氏的身影,立马缩手,神情一肃:「表妹当心。」
除却他和他父亲之外,旁人都不知晓个中隐情,何况爲人父母总是最看重品性的端方,若是被季氏看到他态度过於亲昵,恐怕会认爲他佻达孟浪。
季氏望着雪地里的两人,若有所思。
她今日前来,实则就是来回绝吴氏的。她昨日与丈夫计议一番,终归是觉着江辰不适合做半子。她跟丈夫都想爲女儿找个足以倚靠足以托付的人,幷且要紧的是洁身自好。
而这些,眼前这位都符合。虽则丈夫说相识时日尚浅,不够知根知底,但季氏觉得卫家这个四公子瞧着是个端方的人。
季氏打量远处有说有笑的两人,越看越觉般配。她似乎应该回去再跟丈夫商量商量。
卫启濯走远后又回头瞥了方才的凉亭一眼,面色微沉。
虽然他知道萧槿不喜欢江辰,但瞧着一个醉酒的男人在她眼前晃还是十分不悦。幸好萧安明年就赴京了,否则他人在京师还要担忧着这边会不会再蹦出什么人来跟他抢媳妇。
他恨不能在明年萧槿抵京后就让父亲上门议亲,但是……
卫启濯看向萧槿。如果他挑明之后,萧槿反对,那往后就不好办了。就比如江辰,此番说破之后被回绝,日后纵然萧家不搬家,江辰也不好再如从前那样来找萧槿。
所以还是要先打动萧槿。
卫启濯暗暗叹息,他如今爲了萧槿真是伤透了脑筋,他从前在读书上头都没有这样费过心思。不过虽然阻碍颇多,但他甘心情愿。
两人回去之后,萧槿先回自己院子换衣裳。卫启濯踏入自己书房时,明路终於忍不住问道:「少爷,您那桑皮纸……」
卫启濯此刻才想起这个,拎起桌上那几张用过的桑皮纸比划一番,拎到明路面前晃了晃:「这些纸又厚又硬,做把折扇糊个篓不是正合适?」
明路挣扎了一下,还是老实道:「小的……小的不会糊篓……」
卫启濯瞥他一眼:「我糊给你看。」
萧槿跟弟弟一同在书桌后坐好之后,就开始打瞌睡。这倒不能怪卫老师讲得不够生动,实在是她今日起了个大早,乏得很,卫老师说的又多半是科举答题技巧,她用不上那些。
她困倦之际四处乱瞟时,蓦地瞧见卫启濯书桌上摆着一个桑皮纸糊的小篓,篓上还东一块西一块写着字,一看就是用过的。
虽然是废纸糊的,但萧槿觉得做得还挺好看的。她从前见过的有这等手艺的,也只有卫庄了。卫庄当个书生着实可惜,萧槿也不知道他是原本就手巧还是抠门抠出来的手巧。
萧槿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抠门表哥。她望了卫启濯一眼,不知爲何,她总觉得卫启濯身上有卫庄的影子,明明两人除了是干亲之外,也没什么关系了。
萧槿乜斜倦眼,见弟弟听得还算是认真,放了心,以肘撑股,单手托腮,做出一副低头看书的模样,睡了过去。
萧岑瞥了姐姐一眼,又看向卫启濯。卫启濯也瞧见了萧槿的小动作,示意萧岑继续听讲。
萧岑暗叹,当女孩真好,都不用考科举。
卫启濯讲讫,萧岑收拾好东西之后发现萧槿还没醒,绕着她转了一圈:「姐姐好像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就没动过啊……表哥猜猜她能坚持多久?」
卫启濯示意他小声些,旋即低声道:「你先回吧,让啾啾再睡会儿,左右这屋里烧着地龙,不会冻着。」
萧岑点头,掩门而出。
卫启濯回身看着睡得双颊红润的萧槿,冲疑片刻,心跳擂鼓似的,做贼一样往她身边挪了一点,再挪一点,俯身下来,慢慢往她脸颊旁凑近。
在堪堪碰到她的脸颊时,他忽听她含混地嘀咕了一声「庄表哥」。
卫启濯一顿,神色不豫道:「那么想念你庄表哥?」
萧槿继续梦呓道:「你都走了快一年了,爲什么不给我捎信儿……是不是舍不得银子… …」
卫启濯神容一滞,凝睇着她,轻声道:「你不嫌卫庄抠门么?」
萧槿含糊道:「我觉得庄表哥很好……」
卫启濯心头思绪万千。萧槿确实是少数几个不介意卫庄吝啬的人,也是少数几个能对从前那个落魄卫庄以诚相待的人。
卫启濯注视她半晌,语气一低:「其实我就是……」
他一语未了,萧槿手臂一个不稳,往桌上一栽。卫启濯一惊,担心磕着她,欲待伸手去扶她时,萧槿忽然撑住桌沿,睁开眼睛,回头望向他。
卫启濯伸出去的手一顿。
他一瞬间倒有些不知所措。他正想问问萧槿有没有听见他的话,明路忽然敲门进来。
明路朝着两人分别一礼,旋即转向萧槿,躬身道:「八姑娘,却才三太太那边使人传话来,说宋夫人跟表少爷来了,让您去见见。」
萧槿一愣起身:「表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