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槿见到这位阮姑娘时,不由暗暗点头,傅氏千挑万选出来的,确乎出挑。
阮姝生得丰姿丽色,袅娜柔美,性子简默恬静,身上透着一股书卷气。萧槿觉得她可能跟卫启渢还挺般配的,卫启渢从前就喜欢这种能跟他酬和的娇贵千金。
卫启渢是个极爱讲究的贵公子,前世就总嫌她行事太剽悍,没有一点娇柔女子气,后来大约是被她磨得没了脾气,渐渐不再说这个,倒是又开始诟病她的字不好看。萧槿觉得他纯粹没事找事,她的字是谢先生一手教出来的,怎么可能跟「不好看」三个字搭边。
傅氏只请了阮姝和阮姝的母亲胡氏,余下的皆是国公府这边的几个女眷,人幷不多,但是萧槿发觉阮姝很有些局促,还时不时地看向正跟傅氏说笑的胡氏,显然是有心事。
萧槿越发觉得卫韶容当初打探来的消息有可能是真的了。不过那件事卫启渢是不知道的,只是她们姑嫂两个闲谈时说起来的。
若是卫启渢真娶了阮姝,那就有得好看了。
卫启渢晚夕归家后,被傅氏拽去商议婚事。他听着听着便不耐起来,霍然起身道:「母亲不要掺和儿子的事。儿子说了如今尚不想成婚。」
傅氏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数落他一通,见他掣身要走,上前一把扯住他:「你实与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不要告诉我你真喜欢那温家小姐。」
卫启渢哂笑一声,幷不答话,只是硬生生要脱开傅氏的箝制。然而他越是挣揣傅氏越是拽得紧,一时又不由想起萧槿不肯原谅他的事,烦郁之下力道失控,一下子将傅氏甩跌在地。
傅氏瞠目望了儿子须臾,气得两眼冒泪:「你如今长本事了,竟敢这样对待母亲!」她儿子最是温文好性儿的,又孝顺得很,近几年却不知爲何,越发不肯听她言了。
卫启渢看了傅氏一眼,吩咐一旁的丫头将傅氏搀起来,回身离开。
他从前总是被孝道绑着,诸事不得圆转,也常夹在中间茫然无措,如今倒是想通了许多事,但似乎有些晚了。
夜风微凉,卫启渢立在卧云亭中出神。
他当初真是太拧巴了,明明知道萧槿冲钝,还一直含蓄,想教她练字多些相处的机会,就一直说她的字丑,结果她就真的认爲他这是在鶏蛋里面挑骨头,还跟他吵了一架,堵得他说不出话来。诸如此类的事从来不绝,但他总也不肯先往前迈一步。
对於他这样心思细腻的人而言,萧槿的心大得简直不可思议,他私下里也给萧槿起了个绰号叫萧木头,无数次腹诽她那木字边的名真是没白起。
卫启濯有一点做得比他好太多,那就是看人下菜碟。像是萧槿这样的人,就应当直接一些,把心思宣之於口。卫启濯其实是个极会说话的人,他若是想哄人开心,对方必定不能招架。卫启渢敢肯定卫启濯必定给萧槿喂了不少甜言蜜语。
但可惜,这些道理是他如今才知晓的。
傅氏被儿子推了一跤之后,反而越发打定主意要代儿子做主。她认爲儿子年纪不小了,应当作速将婚事定下来,故而转头就去跟卫老太太商议了一番,得了老太太的准允之后,便与卫承劭两个去了一趟蕲国公府,提了做亲的意愿。
傅氏本以爲蕲国公府这边一定会一口应下,但没想到阮祯夫妇两个竟是冲疑起来。傅氏认为对方不过是在拿架子,心下略有不悦,跟卫承劭表示让阮家考虑一月,作辞离开。
卫承劭夫妇两个走后,胡氏转头急问丈夫阮祯:「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我头先去卫家赴宴时就看出了傅夫人似有几分做亲的意思,但也不敢肯定,只能先支应着,如今人家都上门提亲来了。」
阮祯犹豫半晌,咬牙道:「要不咱们就应下,卫家那样的亲家岂是好得的。 」
「但万一到时候姝姐儿的事被发现了……那岂非亲家变仇家?咱们惹不起人家。」
阮祯沉了沉气,道:「姝姐儿那事兴许不要紧,只是兴许她届时要受罪些。但那也是没法子,她总不能终身不嫁。」
胡氏一下跌坐在交椅里,抹泪道:「我可怜的孩儿,这明明是好事的……」
阮祯不胜其烦,恼道:「别镇日里哭天抹泪的,哭有何用?!再哭就能好?」缓了缓,又道,「过会儿再请个郎中来合计合计。」
胡氏勉强止住眼泪,抽噎道:「也只能如此了。」
卫启渢听闻了爹娘瞒着他跑去蕲国公 府提亲的事,大闹了一场,转回头要往蕲国公府跑,但被傅氏叫了几个小厮按住,一径押到卫老太太面前。
卫老太太命左右松开卫启渢,盯着这个孙儿道:「你来与我说说你缘何不肯娶媳妇。」
卫启渢沉默半晌,道:「孙儿只是纯粹不想成婚。」
卫老太太倏忽一笑:「你蒙谁呢,你瞧哪家公子像你似的,到了年纪却一直不肯成婚,我看你母亲说的是,你这是心有所属了--你与我说,你心里想着哪家姑娘?不要紧,只管说,只要人品周正,门户出身那些,可以酌情放宽。」
傅氏在一旁听得急了眼,老太太怎能说这种话,二房的长媳出身怎能差。
卫老太太见卫启渢半晌不语,又问了几回,但都撬不出话来,摆手道:「不说便不说,那你就等着做现成的新郎官。」
卫启渢敛眸,忽然拂袖而去,连礼也未行。
卫老太太蹙起眉头,怕他一时脾气上来做出什么事来,命人跟上他。
卫启渢打祖母处出来后,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命小厮取来两坛子酒,一路跑到卧云亭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跟着踉踉跄跄地跑出了亭子。
丹青从未见少爷这般失态,忙挥手示意另一个小厮与他一道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