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迁狠狠瞪她一眼,甩袖而去。
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就是见识短浅,若非她还生了个哥儿,他恐怕早就休了她了。
转眼便入了六月。
纪迁几番寻由头请卫启濯小酌,但都被婉拒了。直到卫启濯离开滋阳前夕,才终於答应赴他设的饯行宴。
纪迁对於卫启濯这大半年的辛劳和成果给予了高度赞扬,顺道拍了皇帝的马屁,表示陛下慧眼如炬,知人善任。卫启濯一直声色不显地听着,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纪迁在一旁瞧着,心里有些没底。
筵席将阑时,卫启濯示意纪迁将闲杂人等遣出去,旋道:「我晓得纪大人在担忧什么,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纪迁立刻竖起耳朵。
「令阃与内子的龃龉我都知晓了,确实甚爲不悦,纪大人回去后当多多约束尊夫人的举动才是。」
纪迁连忙称是。
「此事与纪大人关系不大,可以揭过,不过我有件事要跟纪大人商议,」卫启濯端量纪迁一眼,「纪大人往后,要做我在山东这边的眼睛。」
离开滋阳这日,众属官都来相送。
梁进贤对卫启濯存着不满,不怎么开言。
平流民之乱的事他也是出了力的,但他做了一半被卫启濯接手,将来奏疏递上去,说不得皇帝就只看到卫启濯的功劳了。而且,卫启濯这样的人,强势得很,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在卫启濯面前,他才是晚辈。他觉得邪门儿得很,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官威的后生。
萧槿跟卫启濯一道坐上马车时,见他神色松快,笑道:「如今差事圆满完成,是不是觉得身上的负压都卸下来了?」
「这股负压卸下去,还有旁的负压,回京之后,我还得跟袁泰打擂台。他能爬上那个位置,幷非等闲之辈,」卫启濯说话间就躺倒在萧槿腿上,「我觉得松快,是因爲想到咱们可以顺道拐去宋夫人跟晏哥儿那里,心里舒畅。」
事实上,他披着卫庄壳子的那段时日,是他一直不能忘怀的时光,那时候的他只需要扮演好一个纯粹的卫庄,教萧槿读书练字,不必面对那些纷扰的争斗。
萧槿正想揶揄他几句,忽然意识到他眼下是自下往上看她的,一把摀住他的眼睛:「闭眼!我这几日好像长胖了,你方才是不是从下面都能看出双下巴了?」
「什么双下巴,」卫启濯乖顺地闭上眼睛,「我方才只看到一张小仙女的脸。」
萧槿抿唇:「你总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
「你长得这么好看,骄傲一些怎么了?」
萧槿深深吸气。
有这么个会撩的老公,脸皮厚一些好像也不要紧。
两人到达青州府蒙阴县时,一路低调入城。
卫启濯曾在卫庄家中住了好几个月,熟门熟路地将指挥车夫行进到了一处金钉朱户的大宅前。
卫启濯转头对萧槿道:「啾啾来过卫庄家么?」
「小时候来过一两回,但年深日久,记不清了,」萧槿掀起帘子一角往外张了张,「我待会儿想去看看庄表哥,你知道他的坟茔在哪里么?」
卫启濯叹了口气。萧槿对卫庄念念不忘,他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吃醋。
两人说着话下了马车,叫门童进去通禀一声。门童听说是卫大人夫妇两个来了,欢喜不尽,一径去了。
萧槿觉得这门童的反应有点奇怪,就算是看到他们登门,好像也不至於那么高兴。
二人等了少刻,忽闻一阵嘈杂由远及近传来。举目望去,便见一个身着公服的班头领着一众衙役将宋氏母子驱赶出来,口中还大声呼喝道:「什么钦差大人,钦差大人早就办完差事返京了,你们是打哪儿寻了个冒名顶替的来作妖?!我可告诉你们,今儿若是不跟我们走一趟,你们可是要吃皮肉之苦!」
卫晏正被一个衙役押着,转头间瞧见卫启濯立在门口,惊喜不已,笑吟吟朝那班头道:「可我哥哥确实来了啊。」
班头投向卫晏的目光满含讥诮,冷笑道:「你哪个哥哥?你哥哥是哪片地里的葱?叫他来,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跑来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