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启濯缄默少顷,垂眸道:「这么说,你从前对我好,都是因爲害怕我与侯府爲难而刻意做出的讨好之举?」
虽然他当初并没有误会什么,但听她这样说,仍旧不免失落。
「嗯,我当时又不喜欢你。不过……」
卫启濯即刻转头:「不过什么?」
萧槿微抿唇角。不过她有时候也确实是想对他施以更多善意,她觉得他那时候独来独往的,过得很孤寂。她甚至有时觉得他们是一类人,都是孤独的,都饱嚐命运的森寒。只是他还可以追逐名利,她却不知要在囚笼里面被困到何时。
「不告诉你,谁让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她见他神情仿似有些落寞,握住他的手摇了摇,笑道,「好了,不要想了,我从前虽然不喜欢你,但是现在喜欢呀。」
「有多喜欢?」卫启濯脱口问。
萧槿想了一想,遣退身后跟随的一众从人,看看左右无人,将他拉到一处僻静的廊庑前,踮起脚尖攀住他双肩,凑到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娇嫩柔润的唇瓣稍触即离,仿佛羽毛轻扫心尖,激起一阵暧昧的酥麻。
萧槿双手勾在他脖子上,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喜欢到不希望看到你有一丁点不开心,嗯……随时随地都想看到你,你离家那半年,我真的是扳着指头算日子的,但总是君问归期未有期……」
她一句话未完,就忽被卫启濯一把揽住腰,径直按到了门扇上。
萧槿身体贴靠在门板上,尚有些懵的时候,他已经低头压到了她嘴唇上。
他双手攥住她的手腕不准她乱动,身体与她紧密想贴。他先是含住她的嘴唇辗转吮咬,片刻之后便不满足於此,长驱直入,吞尝香津,深卷丁香,索吻不休。
他的吻热烈而绵长,动作越发急切,喘息稍离时,他忽然扒开她的衣领在她锁骨上用力吸吮,烙下一道醒目的吻痕。萧槿本就被他吻得头晕脚软,忽觉颈下一凉,被他吮得轻颤一下,轻吟一声,双眸氤雾。
她有些站立不住,舒臂搂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稳住身体,又发觉他热烫的掌心在她身上游移,面上愈红,小声提醒他这是在外面,不宜久留,仔细被人瞧见。
他手上一使力,拥她反而更紧了些,灼热的气息洒落在她颈间,嗓音一沉:「这里本就是我们的地方,谁敢妄议嚼舌,我割了他的舌头。」
萧槿一愣,这语气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卫启濯紧箍着她柔软的身子,从她后颈一路吻过去,最后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吮弄。
萧槿压抑不住地嘤咛出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又时刻担心着被人瞧见,不断扯他的衣袖:「不要……不要闹,先回去……」
他动作一顿,嗓音喑哑低沉:「下回你再喊'不要',我就自动自觉理解成'不要停下'。」
萧槿身子一绷,脸颊蓦地涨红。
两人耳鬓厮磨之际,卫启濯忽闻身后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即刻掩好萧槿淩乱的衣襟,挡在她身前。他回身一看,见是一小厮远远而来。
那小厮到了近前先行了礼,跟着鞠腰笑道:「少爷,大喜啊,宫里差了个公公过来传旨,让您过去。那公公说是大好的喜事,国公爷请您作速赶去。」
萧槿手忙脚乱地理好衣襟,闻言一愣,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喜事?
卫启濯却毫不意外,低声嘱咐萧槿先行回去,转身赶去前院。
傅氏木然坐在紫檀四足绣墩上,看着一群下人忙着给她收拾包裹,脸上一片茫然。
怎会这样呢,难道她就这么被赶出来了?她往后要如何做人,她素日相熟的那些世家太太们又会如何议论她?
人言可畏,她会沦为整个京师的笑柄的!
傅氏思及此猛地站起,欲再去寻卫承劭,恰此时,卫启渢拎着几包药进来:「母亲这几日肺气壅滞,记得好生调理……」
傅氏情绪又激动起来,夺过他手里的药掷到地上:「调理什么?我都落到这步田地了,倒不如就此死了干净!」
她缓了口气,又攥住儿子的手臂,想及凄惶处,身体无力滑落至地,泣不成声:「你父亲那般看重你,你就不能再劝劝他?娘如今只能依靠你了……」
卫启渢陷入沉默。母亲平日里性子刚硬,能做出这般举动,实是被逼到绝地了。
他俯身扶住母亲,将药捡起来交於一旁的小厮,却是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他母亲前世跟萧槿积怨太深,今生又再三针对萧槿,即便萧槿自己不出手,卫启濯也会帮她出这口恶气的。卫启濯这回既然做到这种地步,那便是铁了心要赶走他母亲,纵然他费尽口舌、挖空心思让母亲逃过这回,大约也还会有下次。卫启濯的手段只会一次更比一次狠。
他有时想想觉得很是无力,他想要避开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而他不知道自己手里最后的筹码是否能够赢回局面。
他眼下最庆幸的事便是卫启濯没有往生记忆,不然这个对手就太可怕了。
傅氏见儿子不吱声,抽身就要跑去找卫承劭,却被儿子一把拦住。
「母亲不能去,父亲正跟大伯父一道招呼圣上差来宣旨的公公。」
傅氏一怔:「宣什么旨?」又冷笑一声,「是不是大房那头出什么事了?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卫启濯留着那毒妇在身边,冲早被她带累!」
傅氏话未落音,丹青便急急赶来,在卫启渢耳旁如此这般说了一回。
卫启渢面色一变:「当真?」
丹青仿佛惊魂未定,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小的当时听说,也是唬了一大跳。这……这……您说陛下这是何意? 」
傅氏看儿子神色不对,忐忑道:「怎么,不是大房出事了?」
「是出事了……」卫启渢发觉自己失神之下竟然险些说出来,及时打住话茬。
可傅氏被他这话挑起了兴致,拉着他不住追问。
卫启渢沉默片刻才回神,烦郁叹息:「出事不假,但是好事--陛下让卫启濯接袁泰之职,继任宰辅。」
萧槿回了昭文苑后等了两刻不见卫启濯回,正想使人去看看时,明路便来跟她传话说他接旨后不多久便入宫了。
她觉得这回「大好的喜事」指的应当是升任尚书。前世刘用章补了吏部尚书的缺,卫启濯就入了兵部,接替了刘用章的位子。今生他冲冲没坐上这个位子,大约是因为那些意外而延冲了。
因爲她心里先自有了猜测,所以便没有多打听。她喂儿子用了晚膳,打算等儿子消消食,将书册拿来,让他温习今日学的诗词。
萧槿想起这一茬就有些感慨,一个两岁多点的孩子,诗词教两三遍居然就能记住,看来确实受他爹的影响颇大,只是不知道将来性情方面会不会也继承他爹的。
萧槿正纠结着这个问题时,卫启濯领着一众从人回了。
她上前爲他递了手炉,笑吟吟道:「到底什么好事?是不是高升了?」
卫启濯颔首应了一声,回身命屋内下人暂且退下。
「升了尚书?」
「不是,是继任宰辅。」
萧槿点点头,笑着道了恭喜,随即回想一下,觉得不对,惊疑不定道:「你说什么?继任宰辅?!」
她原本还以爲他接替袁泰的时间与前世相比会往后推,而今居然直接跳级晋升?
卫老太太去世后,他就跟吏部那边申请了夺情,最终也得了部里的保举,留任守制。然而依附袁泰的那帮朝臣很是借此嘲讽了卫启濯一番,挖苦他当初因爲没见着卫老太太最后一面跑去袁家大闹一场,还以爲多么孝顺,最后不还是不肯爲祖母守制。
萧槿觉得这帮人在作死。
不要说他们那些已经入了官场的,纵然没入官场,也应该知道官场的残酷。对於一个被众多敌手环伺、势头正盛的臣子来说,如果归家守制三年再回来,处境将变得举步维艰。何况卫启濯身上还担负着爲卫家踵事增华的重任,他能夺情自然会争取夺情。
道理显而易见,却仍旧揪住不放,大加批判,只能说他们没长前后眼,想不到卫启濯之后会跃居百官之首。
卫启濯继任宰衡的消息应当很快就会传开,不晓得那些镇日致力於找卫启濯麻烦的朝臣慌不慌。
不过卫启濯此番升官需要面临两个问题,一是他的年纪问题,他太年轻,必定有许多老臣不服气;二是他的出身问题,他是世家子,国朝宰辅不择世家子弟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如今一石激起千层浪,估计阻力相当大。
卫启濯见萧槿一直眼神幽幽地盯着他看,将身上的口袋全翻了一遍给她看:「陛下今日没给什么东西,召我入宫是与我密谈一桩事的。」
萧槿起先没明白他的意思,落后一想,恍然大悟。
这个态度可以说是很自觉了,不过她可不是来查他私房钱的。
「是临时的还是就此定下了?」
「陛下的旨意里和口头上都没有暂摄的意思,应当是定下了,不过朝臣那边可能会闹一场,」卫启濯将儿子抱起来逗了片刻,遽然回头道,「啾啾当年跟益王跟益王次妃可还有何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