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吼——」

突然， 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惊得白起跳了起来。

「什么声音？」

苏不语将白起按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妖怪来了。」

「我先看一下。」

苏不语在地窖里找了块大石头，推到洞口下。

他站上去试了试，却仍然不够高。

苏不语突然想到了什么， 将自己藏起来的螃蟹机器人拿了出来， 踩在脚底。

这种螃蟹机器人是专门在场地内运送物资的， 虽然小巧， 所用的材质却是十分坚固， 即便苏不语整个人踩上去， 也不会将它踩坏。

苏不语踮着脚，轻轻将头顶的木板掀开一点缝隙。

大雨立刻扫了进来，打湿了他的头发。

苏不语眯起眼睛看去， 明明应该是白天， 天气却一片灰暗。

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在地上，不断响起沉重的声音。

「吼——」

他抓着木板边缘，指节泛白，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昏暗的天空上，正悬挂着一个大大的黑影！

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 那个黑影似乎发现了什么， 一个俯冲就朝苏不语的方向飞了过来。

苏不语稍稍合拢木板， 却仍旧从缝隙往外望去。

妖怪越飞越近， 让他几乎能听到翅膀搧动的声响。

紧接着，刺鼻的腥臭味儿便随着水汽一同扑了进来。

那臭味儿太浓的，都有些熏得眼睛疼。

可苏不语仍旧艺高人胆大，没有躲开。

终於，他看清了那个妖怪的全貌——

蝙蝠似的翼膜翅膀，毛茸茸厚重的身躯，以及像野猪似的长长獠牙和鼻子，只有那双眼睛什么生物也不像，污浊的黄色像是凝固的脂肪，又像是上坟烧的黄纸，透着一股不祥和恶意。

苏不语目不转睛盯着它，看它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那个妖怪又长吼了几声，像是在对苏不语发出嘲笑，就在它快要贴着草地掠过苏不语头顶的时候，它突然松开了鸟类的爪子。

「嘭」的一声，什么沉重的东西砸了下来。

同时，妖怪翅膀搧动的风将他的头发往后吹。

苏不语下意识合拢木板。

等到头顶再没传来什么异响，他才又掀开木板。

缝隙间突然出现一双眼睛！

苏不语一怔，再仔细看去。

只见那双眼睛大睁着，瞳孔扩散，对地窖内的光源也无丝毫反应。

这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苏不语将缝隙开大些，这才看清楚全貌。

被妖怪扔下来的分明是个人头，脖颈处的断口参差不齐，还带着一大块鲜血淋漓的皮肉，看样子是被那个妖怪撕裂的。

耳边突然传来吸气声，接着便是咳嗽声。

苏不语转过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被激得咳嗽起来的白起。

白起捂着嘴，脸因咳嗽涨红。

突然，他睁大眼睛，大喊一声：「小心！」

苏不语觉察脑后一阵风声。

他根本没有回头看，就直接带着白起卧倒在地。

白起仰面倒在地上，黑漆漆的眼眸中倒映着一只突然掀开木板朝地窖里伸来的勾爪，爪子上面还在往下滴血水。

血水砸在他的额头，腥臭，微凉。

他像是僵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还是苏不语反应快。

他一脚将白起踹进角落，自己则朝着反方向滚去。

「吼——」

妖怪焦躁地长吼一声，爪子扑腾的更加厉害了。

可是，他爪子的长度有限，身躯又过於庞大，卡在洞口，根本就挤不进来。

白起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嘚嘚瑟瑟道：「你挠啊，有本事就挠啊，居然还敢吓唬人！」

他稍微凑近了些。

妖怪突然抬起爪子朝他扑来，白起猛地朝后一跳，躲开了。

他正准备再说两句，就见苏哥一刀捅进了妖怪爪心最柔软的一处肉上。

「吼嗷——」吃痛的妖怪疯狂地挣紮着，将洞口的盖子彻底掀翻。

钢筋似的爪子抠进棚顶的泥土里，抓出一道道痕迹。

它想要将棚顶的那块土扒开，可每次都会不小心撞到爪心的那把小刀。

这时，那把小刀便会插得更深一些。

小刀插得深了，妖怪也更疼了，随之，也更加狂暴了。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妖怪还没把地掀开，那把小刀倒是先把它的爪子捅了个对穿。

苏不语「啧啧」两声，慢悠悠道：「你确定你还要这么针对我们下去吗？你的爪子快要断成两截了。」

妖怪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猛地缩回了爪子，却将自己的脸对准洞口，朝着里面狂吼。

白起捂着耳朵，冲苏不语大喊：「我以为我已经学到了你嘲讽的精髓，原来我还差得远呢！」

苏不语脸不红，气不喘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论气死妖，我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呢！」

「你别看这妖怪吼得厉害，我等会儿再飞出一把小刀，它就老实了。这次我就对准他的喉咙好了！」

苏不语话音刚落，妖怪突然闭上了嘴。

他瞪着浊黄的眼睛，透过小小的洞口狠狠剜了苏不语一眼，一言不发地飞走了。

白起：「……」

沈某某：「这……这该怎么说呢？」

苏不语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朝两人微微一笑，「学着点儿，知道爸爸两个字怎么写吗？」

白起毫不犹豫叫：「爸爸！」

苏不语梗了一下，「你可闭嘴吧！」

白起平白无故遭他一番训斥，眼睛依旧亮的出奇。

沈某某抹了一把脸，苦笑道：「我这个人算是真的服了你。」

苏不语：「你不服也没关系，反正你很快就不是人了。」

沈某某的心口又被他捅了一刀。

「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苏不语指了指被妖怪破坏的洞口，「你看这儿。」

沈某某一脸莫名。

「破坏的永远会留下痕迹。」

大雨不停地往地窖里灌，很快便把地面洇湿了。

苏不语：「我早就告诉你了，去地狱赎罪吧。」

见他仍旧是一脸不明所以，苏不语又补充了一句：「痛苦的人生好歹也是生而为人的一生。」

沈某某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越想越不明白。

苏不语：「算了，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转向白起：「收拾一下，咱们要准备离开了。」

白起：「好的！可是，苏哥你不是说外面……」

苏不语麻利儿地收拾东西，「现在这里更不安全，你看洞口的棚顶坏了，水一直往里面灌，这里地势低，一会儿就要被淹没了。」

沈某某一听，立刻拱了起来，「喂！带我走啊！」

苏不语装作听不见，继续说道：「而且，我一直忧心四季循环过后，便是那些妖怪开始动手的时候，咱们一定要抢先一步。」

「小李小米那里还有地图，那地图也有古怪，我不放心。」

沈某某像个虫子似的一拱一拱，拱了过来，「什么地图？说不定我懂？我很有用的！」

白起：「好，那我们快点动身吧。对了，那几个防水材质的小裙子咱们可以披在头顶，所以说，我的小裙子还是有些……」

在苏不语复杂的目光下，白起停住了嘴，还乖巧地抬起了右手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苏不语：「你记得我说过吧？如果我弟弟胆敢女装穿小裙子，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白起猛点头，然后拉开了拉链，笑嘻嘻道：「好在我不是大佬你的弟弟。」

苏不语仔细打量他，模棱两可道：「也许吧，你别站着了，快去收拾。」

「哦，好的。」

两人正收拾着，苏不语的腿上却挂了个挂件儿。

苏不语低头，看着沈某某紧紧咬着他裙边儿的毛，猛朝他眨眼睛。

苏不语慢悠悠道：「松开，别逼我打掉你的牙齿。」

沈某某立刻松开了嘴，「大佬，求你了，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这前后态度转变的够快啊。」

沈某某苦笑：「这不是想要活着……」

苏不语掸了掸被他咬过的裙子边，「该说的我都说了，对你，我实在没有什么好说了。」

他抬头，冷冰冰地凝视着沈某某，「不要指望我能救你，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的死亡成为我堕落的起点，不是因为可怜你。」

「就你的所作所为而言，你杀了多少人，你就该死多少次。」

他的话压灭了沈某某最后的希望之火。

苏不语重新查点了一下物品格子中汽油罐的数量，物品格子中相同物品的累加数量上限为99，所以，足以装下这几十个罐子了。

不久之后，两人都装好的必备物品，还用小裙子打了个包裹，在身上背了些物资。

沈某某失魂落魄地看着两人将防水材质的裙子披在身上，往外冲。

那个洞口在不断往里灌水，这个地窖已经积了半个手掌高的水。

他仰面躺在积水里，等待最后死亡的到来。

突然，他眼前出现了一道光，像是一颗流星，一闪而没。

「哆」的一声，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戳在了他脸颊旁的地面里。

洞外飘来一个声音——

「你要用这个自裁，还是活着赎罪，都看你自己的选择。不过，若是下次见面你彻底变成了妖怪，我会亲手杀了你。」

声音砸在他的胸口，在他的心中溅开一片水花。

沈某某侧过头。

在光滑明亮的刀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哒」的一声，一颗水珠砸在了刀身上，又顺着刀身慢慢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