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徽一笔画错了地方,倒差点被他给气笑了,将毛笔一掷:“你倒是敢说!”
“自然。”
乐有瑕十分坦然:“便如我来帮殿下,不是因为您人品好脑子聪明,更没几分忠心,不过为名为利罢了。但有所图这才是最值得信任的理由,故而草民直接大胆。”
“最值得信任,便是真话吗?”
“是真是假,何妨一试?又或者……殿下,不敢?”
齐徽的心里的气不知怎么,就都变成了好笑。
他本想说你这激将法并不高明,但瞧着对方那张明明也不是很出众的脸,偏生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不高明,但有效。
他收下了这柄自荐而来的“名兵”,这些年来冷嘲热讽的扎心话也没少挨。
乐有瑕果然才学出众,机智善谋,只是甭管对着谁,都是那副满口凉薄的模样,没一句好听的。
齐徽这些年心里装着他又忌惮着他,直到他死,都没看透过这个人。
也是直到他死,齐徽才意识到,乐有瑕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尤其是说他假。
明明爱上了,却不知道,那样患得患失,万千珍重,还以为自己是在提防猜忌。
他实在是个蠢货!
可如今究竟是不同的,一睁眼,他回到了二十二岁,论理再过几日,就是乐有瑕前来自荐的日子。
想到这里,齐徽觉得胸口处堵着的那截冰刺正在慢慢融化。
这一回,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
齐徽的失态并未引起太多人的猜疑,毕竟其他的宾客也正因为曲长负这难得一见的露面震动又惊艳不已。
眼见太子没再说什么,曲萧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简短道:“回座罢,不必担忧。”
曲长负若有所思地朝着齐徽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冲自己的父亲一躬身,坐到了他应属的位置上。
一向活在传说中的人,突然公开出席宴会已经足够引人注意,尤其是曲长负的相貌还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
他一坐下,无数道目光便都或明或暗地瞟了过来,带着试探和好奇,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人不怀好意。
自郢国一朝开始,统治者便广招人才,科考、举荐与恩荫并行,寒门世家分庭抗礼,互不相让,在这样的制度构架之下,君权稳固的同时,却也使得朝堂势力错综复杂。
几个派系之间斗起来,比泼妇骂街也体面不到哪去。
连哪家的小妾带了根金钗子,谁昨晚让夫人拎着擀面杖撵到了书房去都能当成攻击把柄,更不用提曲长负这种状况了。
曲长负的邻座上,坐的是户部尚书府上长子李彦。
最近户部正因为一些银钱上的事跟曲丞相有所不合,两边也算是冤家路窄。
在曲长负刚刚露面的时候,李彦便已经跟周围几个朋友议论好,要好好难为难为这个看起来郁悒娇弱的相府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