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阳知府名叫朱成栾,是先皇后胞弟卫国公的儿子,向来很得圣心。
别的不说,单看苏玄因为赈济灾民被关了这么多天,朝中纷纷上书请求重判,他都没被放出来,就能看出这位背后的势力不小。
他放任流民,理由名正言顺,就是没粮,在无法保证充足饮食的情况下,让这些人入城,城中的百姓就会遭殃。
至於惠阳是否真的这样困难,背后隐藏的事可就多了,要在朱成栾的眼皮子底下查他,又是谈何容易。
到了地方,他们受到朱成栾热情的接待。
但这热情大约只有三分是给了几个人的钦差身份,剩下的倒有七分是因为曲长负是丞相之子,又被皇上宠信。
宴席上的美食美酒流水价一样摆出来,曲长负身体不好,向来进食不多,奇怪的是,这回其他人也大多都早早就放下了筷子。
朱成栾见状便道:“目前形势动乱,各位从京城一路来到惠阳委实不易,正应该好好洗尘才是,怎么我见几位大人兴致不高,可是酒菜不合口味么?不若撤下去重新换一桌罢。”
曲长负笑而不语,丁主事不信邪,他索性给对方这个机会,自己去跟朱成栾提赈灾的话头。
丁主事果然开口道:“朱大人勿要劳烦,宴席已经十分丰盛了,只是下官一路从京城行来,眼见路上哀鸿遍野,饿殍满地,心中实在恻然,因此食不下咽。既然城中尚有余粮,不知可否请朱大人匀一些出来,安置饥民?”
另一位户部主事郭达也跟着道:“正是,这桌上的一碗鲍鱼粥,便可值数十两银子,若是换成大米,怕是都能养活十几口子的人了。”
朱成栾听了这话也不气恼,喝了口酒才笑道:“两位大人爱民之心,朱某可以体谅,但是这城门确实开不得,因为粮食确实不够。”
他用筷子点了点面前的鲍鱼,道:“这东西价格是高,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没有银两,而是你拿着银子买不到米。就算将城中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聚在一起,恐怕都不够这些饥民们一顿塞牙缝的。”
“如果放他们进来,这些人把东西吃光了,就会变成暴徒,到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两位主事被朱成栾说的哑口无言,总觉得他在耍滑头,但这话听起来,又找不出不对的地方。
朱成栾见状便笑道:“你们瞧瞧,曲大人一直一言不发,定然便是已经料到朱某的为难之处才不会质疑。这一点,该我敬知音一杯!”
丁主事和郭主事之前跟曲长负商量,让他劝说朱成栾,就被曲长负给拒绝了,这次又被朱成栾出口揶揄。
两人自然而然便觉得,他们这种养尊处优的世家弟子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一丘之貉,脸色便不大好看。
曲长负听见朱成栾公然挑拨离间,也不生气,举杯道:“请!”
朱成栾跟着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心中暗笑。
这次来的三个人明显就是互相不对付,对於他来说,那可是求之不得。
听说会有钦差前来惠阳,朱成栾就已经打听过了,这三个人不过是前来查看情况的先遣兵,难搞的也就曲长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