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道:“那……您心软了?”
曲萧道:“今年我的寿宴,难为他病中还惦记着……算了。”
当时两人的对话只有寥寥数语,宋彦年纪还小,也只是听的似懂非懂,没有深思。
但当时他的第六感却觉得自己好像遇上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因此印象格外清晰,一直牢记到了后来,才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除了黎秋河之外,他并未对他人说过,当时黎秋河便告诫宋彦,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就好,以免惹祸上身。
他隐瞒这么多年,原本也没打算再跟曲长负提了,如今却是被对方气的急怒攻心,一心想要报复,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宋彦不无恶意地看着曲长负:“现在你明白了,原本你虽然先天体弱,但也不过是比其他同龄人容易生病而已,并不至於沉屙不起,是从五六岁之后才逐渐病重的,这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他放慢了语速:“你的父亲,可并不希望你能健康地活在这个世上。”
宋彦盯着曲长负的脸,试图捕捉他面上的每一分表情,一如对方方才高高在上地盯着那个狼狈的自己。
可惜让他失望了,曲长负只是在初始微露动容,而后表情便平淡了下去,说道:“哦,是嘛。”
他如此表现,宋彦反倒一怔:“你,你早就知道了?”
曲长负道:“知道与不知道,这件事对我毫无意义。他不希望我活着,但我现在比谁活得都要好,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他低下头,俯视着宋彦笑了笑,看起来这样的高贵、傲慢:“让你失望了,咱们不一样。”
*
曲长负面带微笑地离开关押宋彦的院子,外面的守卫对他行礼,他抬手示意那些人起身,动作潇洒从容,而后又翩翩绕过回廊。
可是他自己没有察觉,他的脚步其实越来越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小端尚未察觉异状,见曲长负出门,迎上来说道:“少爷,您出来了。外边冷,把这件披风穿上吧……”
曲长负根本就没看他,依旧大步地向前走去。
小端一怔,连忙从他身后追上。
起初他还能听见小端在说什么,可是到后来便越来越觉得他声音小,反倒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和耳朵里的一些杂声分外明显,嘈杂不休。
他只知道对方在说冷,确实是冷,就像那一年叛军趁夜突袭,所有的人都仓惶撤离。
夜里的寒风在旷野上呼啸回荡,他夹在人群中使尽全身力气往前跑着,却因为体力不支难以加快速度,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间反到嘴里。
不过没关系,前面不远就是同样在这队人中转移的父亲,只要跑到父亲身边,他就一定能带着自己离开。
眼看跟曲萧的距离越来越近,曲长负伸出手,去抓他翻飞的袍摆。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料子上面冰冷的花纹了,这时,迎面的追兵与护卫也一同赶到。
“六皇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