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负当然不是这种顺从的性格,若是曲萧知道了他明天打算如何做,怕是要万分后悔将他逼往南戎。
可惜,图穷匕见,所有的人都到了一个应该了结的时候。
他想落笔,却总是清除不掉脑海中的各种杂念。
“宋家兵败,主帅不知所踪”、“养元汤中本就有毒,你一身沉屙便是因此而来”、“快,保护六皇子离开”、“乖,莫惊动你娘,爹爹带你骑大马去咯”……
字字句句如同惆怅明亮的雪刃,刺得人心脏发疼,一股腥甜的气息翻搅着涌上喉头。
一滴墨迹落在雪白的纸面上溅开,如同被泼上尘世冗杂愁怨的儿时绮梦。
曲长负强硬地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压下,换了本折子,这回落笔,却是不再过多思索。
他将写好的折子放在一边,外面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声道:“少爷,您不是歇下了吗?”
曲长负道:“想起有份折子没写,起来补上,什么事,进来说。”
刘元进门禀告:“方才宋家那边着人过来传信,说是关於前线传来战报……”
曲长负打断他:“内容我已经知道了。”
刘元忙道:“太师府来的人便是要少爷听了这个消息不必过於担忧。听说交战之地地形复杂,岔路极多,易於隐藏,而且太师也对那里十分熟悉,暂时失踪,多半不会是坏消息……”
刘元说着,将宋鸣风亲笔写的信拿给曲长负看,曲长负简单一扫,看见几个地名就明白了,情况并不像曲萧形容的那么严重。
刘元觉得这分明是件好事,曲长负却突然将信纸放下,用袖子掩住口,一阵猛咳。
他仿佛上气不接下气一般,简直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嗽出来,刘元吓了一大跳,连忙上来给他拍背顺气。
“少爷,您、您……我去请太医来!”
“用不着。”曲长负道,“咳咳……倒杯水给我。”
水已经冷了,但这种情况下,刘元也顾不得再去取热水过来,匆匆递给曲长负——还是曲萧之前倒的。
那一杯凉水灌下去,将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冻结成了冰柱,撑住永远需要挺直的脊梁。
“回话去罢。”曲长负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今日已经太晚,我必须得休息了。”
等到刘元退出去,他随手将一块袖子扯下来放在烛火上,将上面不慎咳出来的血迹连同布料一起烧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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