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来冲曲长负说道:“兰台,从十一岁那年你流落在外起,咱们父子之间便一直有隔阂,没能护你周全,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而后我也一直都想要尽力补偿於你。你若是心中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咱们回家再说罢。怎可在御前无状呢?”
曲萧这么一说,隆裕帝立刻想起,当年他还是为了救六皇子,才将年幼的曲长负给撇下的,由此导致了父子隔阂。
而曲长负如果对当时的事怀恨在心,而导致了今日指责父亲的举动,那会不会也连带着一并对皇家不满呢?
曲萧这番话说的很妙,一下子就把皇上拉到了他这一边。
曲长负却全无半点退缩,说道:“父亲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却故作不解。您救六皇子,是忠於君主的表现,长负不敢有半点怨尤。”
他语气转冷:“但父欲杀子,而且还是三番五次,用着层出不叠的手段,却是将人逼迫到了绝路上,才让我不得不如此啊!”
“杀子”二字一出,不光曲萧心中悚然一惊,别的人也不由动容。
周王忍不住道:“曲御史,这曲相希望你出使南戎,或许只是想让你建立功业,光宗耀祖,顶多是置你於险境,但要说故意杀你,也不至於罢。”
宋鸣风则脱口惊问:“兰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语声混杂在一起,曲长负只是淡淡笑了笑,取出一张纸质泛黄的药方。
“这张方子上面,是我从五岁喝到七岁的补药,乃当年家母从一所医馆当中得来。如今那医馆已经因为卷入一桩窝藏逃犯的案件中被查抄倒闭,当年的医师也不知所踪。”
曲长负说道:“时日久远,我的手下费尽心力,才在父亲当年写给一位太医的信件中,找到了这份被誊抄出来的药方。如今那位太医去世已久,但方子上面的,究竟是毒药还是补药,相信也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整件事情简直越来越离谱了。
曲萧和曲长负目前都是朝中能臣,再加上曲萧和齐瞻到底有无勾结的事情也没有查明,隆裕帝也想知道一个真相。
他令人将药方送到了太医院去鉴定,初始只有几名年轻的太医当值,都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还是又紧急传了几位老太医入宫,大家讨论一阵,才确定这张方子表面补身,实际上长久服用却会对老人、孩童、以及部分先天不足的体弱之人造成影响,缩短寿命。
曲长负又让宋彦将当初单独同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宋彦当初逞一时之快,将这个在心里埋藏多年的秘密跟曲长负说了,现在简直悔恨的肠子发青。
他本来是出於一种损人不利己的恶劣心态,想看看曲长负失态的样子,结果非但没有如愿以偿,曲长负还把这件事闹的这么大,直接捅到了御前!
他当完了这个人证,可真是不用再想活下去了。
但如今这种情况,宋彦害怕自己被用刑,根本就没办法死咬牙关,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又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殿上之人满座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