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坦白
回到雁鸣山,李冰雁就把自己关到屋里。文丹溪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想也没去叫她,但又怕她寻短见,时不时的去查看一下动静。两个孩子也敏感的察觉到了大人的不动劲,倒是比平常还乖巧。
午饭时,文丹溪也没什么胃口,只照顾两个孩子吃完就算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李冰雁竟然自己走出了房门,她的脸上虽然仍带有泪痕,眼睛也是红肿着,但精神气儿已比初回来时好了许多。
「姐姐……」文丹溪说完这句就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李冰雁强顔一笑:「来,先吃饭吧。」说着她抱起雪贞像往常一样喂她吃饭,雪贞从小就很懂事,早就能自己吃饭,但李冰雁有时就是喜欢宠着她,对此文丹溪也没说什么。
雪贞对李冰雁的感情很深厚,此时见她脸色不好,便乖巧的夹起一块肉递到李冰雁的嘴前,奶声奶气的说道:「姑姑,你也吃。」李冰雁怔了一下,很高兴的吃下了。接着雪松也不甘示弱,两个孩子你一勺我一筷的不停的喂李冰雁,李冰雁一手搂着一个,笑道:「好了,大姑姑吃饱了,你们来吃。」
四个人草草吃完,文丹溪把两个孩子哄睡,屋里就剩下了两人。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李冰雁咬了咬唇,看着文丹溪低声说道:「妹妹,来我屋里坐会儿吧。」文丹溪心里明白李冰雁可能是有事对自己说。她点点头忙步跟上去。李冰雁关上门,在床沿上坐下,文丹溪也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李冰雁低头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本来这件事我打算烂在肚子里,尽量的忘却掉。如今看来却不能了,我不说也会有别人说,我不希望妹妹从别人嘴里得知我的事情,所以,还是我亲口来说吧。」文丹溪点头,也不插话,静静等着。
李冰雁酝酿了好一会儿,幽幽一叹,用有些缥缈的口吻回忆道:「我本名不叫李冰雁,而是叫钱洁兰,李是我娘的姓氏,冰雁是我的乳名。父亲是青州城中小有钱财的商贾。虽然生母早逝,但有父亲祖母照料,过得也算遂心。我十七岁时嫁入了白家,跟夫君白有诚也算是青梅竹马,成亲六年来更是恩爱和睦相敬如宾,育有一双儿女,跟雪松雪贞年龄相当……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件事,我也许一辈子就这么平稳的过来了……」
李冰雁说到后面,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咬着牙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前年秋天,乡下祖母病重,我跟着继母和妹妹一起去看望祖母,不想路上却遭遇山贼劫道,一起去的家丁护院当时只顾护着继母和妹妹,我和我的两个丫头最后落在了山贼手里……」说到这里,李冰雁抑制不住的啜泣起来。
「姐姐……」文丹溪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可恶的是施暴的人,该受惩罚和谴责的也是他们。终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将他们千刀万刮报仇雪恨。」文丹溪知道这些安慰很苍白无力,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冰雁极力压抑住,继续说下去,她怕一停顿,自己就没有勇气说完。
「出事后,家人下死力瞒着这件事,把我送回了夫家。夫君也知道了这件事。我当时的确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最终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我舍不得死去,舍不得一双儿女和夫君……思前想后,我觉得唯一的路就是我们一家四口远远离开的原籍,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住。不过,这样,夫君势必要放下很多……最后他果然没有同意,而且自从那件事后,他再也没有进过我的房……」
李冰雁越说神情越激动,脸上现出一丝凄苦的笑容:「尽管我一再欺骗自己,可是这就是事实--我的夫君他嫌弃我是个不洁之身,他觉得是我让他抬不起头来……尽管父亲和公公一家竭力隐瞒这件事,可是没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终究还是让人知道了……白钱两家人一出门便被人指指点点,两个妹妹的婚事也受到了影响,当时继母和妹妹埋怨我:爲什么受辱之前不自尽以保清白?」文丹溪心中忍不住痛駡李冰雁的继母和妹妹,这都是什么人,该死的是她们才对。
文丹溪一边听一边心里叹息着,别说是古代了,即便在现代,发生了这种事当事人的处境也极爲难堪。只不过李冰雁家人的做法也太让人心寒了。
李冰雁边说边哭:「……再后来,我就私自离家,白家便趁机对外声称,我已经无顔苟活悬梁自尽了。他们爲了尽快让人们忘掉这桩丑事,一个月后便给夫君续了弦。」说到后面几句,李冰雁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嘲讽。偏偏当时她还不死心,她离家后幷没有立即出城,而是躲了起来悄悄关注着白家。而他的夫君,与她恩爱七年的夫君竟然在她离家后没有派出一个人去寻她,他还欣然接受了家人的安排,然后与新人恩爱非常。
文丹溪轻轻用手拍着她的背部,柔声安慰着。 李冰雁发泄完毕,整个人像大病一场似的,倦怠无力的斜倚着靠枕。她用空洞无神的目光看着文丹溪说道:「妹妹,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当初没舍得死,如今更不会再寻短见了。我有点累了,只想狠狠的睡一觉。」文丹溪思索片刻,点头道:「好,你先睡吧,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文丹溪垂着头步履沉重的走出屋子。庭院中寂然无声,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投落下来,几只胆大的鸟儿在院中啄食。她站在院中发了一会儿待,心中觉得莫名的烦躁和沉重,她轻轻掩上院门,沿着林阴小路心不在焉的信步向前走着。
路漫长而寂寥,只有聒噪的蝉鸣声伴着她。她心中思忖着这个时代的女人的命运。如果没有陈信,如果她不上雁鸣山,不知等待她的命运又将是什么?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前山。再往前走就是陈信他们所住的地方了,文丹溪立即停住了脚步,正准备折回去,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接着就传来了刀疤脸的声音:「哎,我说黑子,你说那姓郑的脑壳是不是被狗啃了,他几次三番的要把自己的妹子塞给大哥,老二上次都回绝了,这次竟然又派媒婆来了。这般没脸皮,大哥方才那么做真是太对了。」文丹溪连忙闪身往路旁的草丛里一躲,那两个粗心的人竟真的没发现她。
两人继续且走且说。
贺黑子接着刀疤脸的话道:「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事私下里问问也就行了,怎么女方会派媒婆来呢要是不成不是打自己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