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老实承认道:「我生怕你跑了。」文丹溪啼笑皆非。
陈信将脸埋在她的发丛中,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听到那宋一堂竟然约你在酒楼见面时,我气得想杀人,二弟的一个幕僚硬拦着我劝了好一会儿……」文丹溪恍然大悟,怪不得陈信相较往常今日这般平静,原来早有人劝解一番了。
文丹溪有点好奇的问道:「那人都说了些什么?」
陈信顿了一下,低声说道:「那些话是二弟特意留下来的,他说,女人若真想变心,谁也留不住。若是你真的是那种贪享富贵,背信弃义之人,怎么样都没用,即便是成了亲也一样会抛弃我。就像……就像他的媳妇一样。若你不是那种人,别人怎么引诱都没用。他还要我一直相信你,相信到不能再信爲止。」文丹溪默然不语,对於前部分她不大苟同,对於最后一句,心中却有着淡淡的酸涩。那句话是秦元用自己不堪回首的经历提炼的一句哲言。他早在事情没发生前就料定了会有这么一天,这人还真是真是洞察幽微。
文丹溪思索一会儿,正色道:「二弟说的对,你要相信我,还要相信你自己,相信自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让你跟了你就不想离开。」
陈信吸吸鼻子闷闷的说道:「我能相信你,可我没法相信自己。」
文丹溪耐心解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要想想你有的,他却没有的,比如,你一心一意的对我,他可能吗?再比如说你能对我言听计从,他能吗?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我喜欢你却不喜欢他?难道你不该相信你自己吗?」
陈信愕然的松开她,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好久,突然,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他猛地横抱起文丹溪在屋里转着圈子,一边转还一边嚷道:「我比姓宋的好,我比姓宋的强。」
文丹溪忍了一会儿,无奈的提醒他:「你快放下,我的头晕。」陈信赶紧放下她又拥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嘴里不住的道歉:「对不起,我忘了这茬了。是我不好,要不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吧。」文丹溪靠着他的身子站了一会儿就慢慢缓了过来。
「那我给你揉揉。」陈信刚伸出手去,
就听得传来「笃笃」几声,屋外有人敲门。陈信有些沮丧的缩回手。
「什么事?」文丹溪整整衣服问道。
门外的春草答道:「何掌柜的来了。」文丹溪一楞,这人还真来了。不过陈信却不知何掌柜和宋一堂的瓜葛,他对此幷没有什么反应。
文丹溪想了一会儿,就是不知道这何掌柜是真谈生意还是特地来传话的。她以爲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算了,不管怎样还是见一见吧,如果是后者,她就将把话彻底说清楚。想到这里,文丹溪就对陈信笑笑:「医馆里有点事,我要去看一眼。」
陈信不疑有他,点点头:「那好,我先去看看老五,一会儿去接你。」
文丹溪举步向医馆走去。她到时,何掌柜已经在医馆旁边的空房里等着她了。何掌柜大约有四五十岁,身材胖胖的,给人一种亲切和蔼的感觉。
何掌柜一见她进来,连忙起身笑道:「文大夫,我们昨日有些事情没谈妥,这不,何某又厚顔来访。」文丹溪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她淡然一笑,指指椅子说道:「何掌柜客气了,请坐。」然后又吩咐伙计上茶。伙计上完茶立即退了出去。
两人静坐着,何掌柜定定心神,决定直接切入正题:「文大夫,我等原本是想多逗留几日的,谁知,家中突然有事,最冲明早就要启程。这一去不知又要多久才能相见,上一次因爲太仓促留下了诸多遗憾,这次我家公子决定将事情说个明白。还望姑娘谅解才是。」
文丹溪不动声色的点头:「何掌柜但讲无妨。」说这话的同时,她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那层厚厚的窗帘。无风而自动,想必是有人藏在里头吧。不过,她孔无意揭穿,有些话侧面说比当面说效果还好。
何掌柜干笑几声,用袖子抆了抆无汗的额头,试探着问道:「我只简单说几句。不知文大夫对『宁爲英雄妾,不爲庸人妻。』这句古话怎么看。」如果文丹溪赞同这句话,他就开始接着说下面的一番话。
文丹溪神情轻淡的说道:「我的观点却刚好相反,是宁爲庸人妻,不做英雄妻。」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宋一堂想的竟然是让她做妾。这让她很愤怒很憋闷,还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
何掌柜看她脸色不善,下面的话也有些踌躇了。但他既然应承了宋一堂,就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完:「袁家是晋州望族,袁五公子是下一任的家主,他的妻子王蕙兰亦是名门之女,出了名的贤惠……」
文丹溪心中一股无明业火腾腾的往上窜,何掌柜的话没说完,就被她生硬的扬手打断。她霍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何掌柜,声音激越的说道:「何掌柜,我敬你是个长辈,也请你尊重一下我。请别再说这些侮辱我的话了。他袁家是什么望族名门之类的,我还真不稀罕。说句不好听的,如今这个世道,皇子皇孙尚且朝不保夕,更何况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老是拿这些说事真的很没意思。请你告诉托你传话的人:我们文家的家训,是宁愿爲丐,不愿爲妾。别说是爲妾,即便是他娶我爲妻,我也不屑。我从前觉得他这人还算见识不凡,如今他只觉得他的脑壳被你们晋州的醋给泡坏了!」
何掌柜忍不住汗如雨下,瞠目结舌,这个姑娘还真敢说呀。打死他也不敢去传原话。文丹溪却不担心这个,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人也许就在窗帘后面躲着。让他好好琢磨去吧,说完这句话,文丹溪飘然而去。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直到走出好远,文丹溪仍然觉得不解恨。她万没想到这人竟存着这种龌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