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2 / 2)

商姒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走在大街上,谁知这一回侧目看她的人却比之前更多,沐浴更衣后的她,浑身仿佛散发着莹亮的光泽,她长发柔软地披在肩头,神情冷淡,可偏就这样冷淡的神情,才让一路上的男子们都有些挪不开眼。

更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们蠢蠢欲动,谁知还未出手,商姒已经发觉了不对,在一边的小摊上买了包子之后,身影便在人群中左弯右绕,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商姒拿开一包银锭子数了数,这些钱拿来买吃的是绰绰有余,衣裳她已经不愁,住的地方却是个问题,长安城内属于迟聿管辖,于她已经不安全,但是其余几郡她又不熟悉,亦未必安全。

她逃出来是临时起意,许多事情准备不足,还需从长计议。

商姒在胡同深处站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喧哗之声,几行身穿铠甲的士兵列队从街上穿行而过,锋锐的枪尖寒光刺眼,开始快速搜查大街小巷。

铁甲峥嵘,马蹄阵阵,百姓畏惧声威,纷纷惶恐退散开来,眼见那些官兵长驱直入各个达官显贵的宅邸,连百姓家也不曾放过,街道上百姓纷纷噤若寒蝉,开始小声交头接耳起来。商姒察觉到这大抵是来寻她的,连忙往暗处去躲。

可皇宫外于她终究陌生,长安城内的每一条巷子都被堵住,那些铁甲奇兵们无孔不入,顷刻间控制整个长安,处处封锁,肃清道路,逐一排查,商姒被逼得退了又退,不得不直面那些士兵的一个个筛查,便低下了头,站在几个女子身后,等着为首的将士拿着画像一个个走过来对比。

而不远处的府邸中,正有人哭喊着被士兵拽了出来,门口许多百姓翘首观望,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窃窃私语。

商姒听见有人小声道:“唉,这近来的满城搜查可真是闹得人心惶惶,这不,又一个大官被抄了,可真是说抄就抄。”

“达官显贵的这几日倒霉的可不少,这天早就变了。”另一人叹了一句。

商姒心底一沉。

堂而皇之查抄官员府邸,迟聿远比她想象更为手段狠厉。

若说那些人各有逆反之心,倒也是可能的,只是这些老弱妇孺……又何罪之有

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亲眼目睹这惨状又是另一回事。

商姒正在愣神间,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她后背一下。

她霍然回头,便看见一个青衣侍者站在她的面前,微笑道:“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商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见路口处正停着一辆华美马车,四马驾辕,上嵌白玉,青幔低垂,四角悬着风铃流苏,看起来绝非寻常人家。

商姒眸子微闪,警觉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侍者微微一笑,“姑娘上去便知道了。”

前是迟聿,后是未知之人,商姒袖中之手微微一攥。

她贸然逃跑,迟聿定不会放过她的,说不定此刻已是滔天之怒,与其被抓回去面对着不知如何的处境,倒不如……

商姒不置可否,随着那侍者慢慢走过去,侍者为她掀开帘子,商姒提着裙摆上去,身后青幔重落,掩住外间光景,商似眯了眯眼,对上了男子上下打量的眼神。

居然是沈熙。

沈熙一身官袍,桃花眼弧度风流而冷淡,眼角透着一丝冷和戏谑的意味,见她久不说话,倒是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梢,“怎么陛下不认识臣了”这陛下两字咬得极重,似在讽刺。

商姒冷冷道:“认不认识又如何沈大人是要带我回去”

沈熙笑着摇头,看着她这一身,啧然有声,“堂堂天子,沦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意思地很。臣依旧是臣,陛下却不是陛下了,臣今早便听闻陛下跑了,不过来瞧瞧热闹怎么行呢”

商姒冷笑不已,却不回他话。沈熙一贯喜欢挖苦她,她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也未必要咬回去。

沈熙看了她半晌,忽然笑意一收,问道:“陛下是个女子,倒是令臣惊讶。”

商姒淡淡道:“我是男是女,于你有很大干系么”

沈熙被她这样一刺,倒是不恼,只是拿过一边的一张折子,对商姒摇了摇,“昭世子不欲长期扎根长安,外患不止,内患急需定下。陛下可知,世子是如何想的”

商姒咬牙不语。

沈熙笑道:“楚国虎视眈眈,世子自然不会与其合作。只是皇室子嗣衰微,只是旁系从远了数,找几个血脉沾边的也不难。或是随便编几个正统血脉出来,好歹先把皇位占住,等哪日时机成熟了,再演一出禅位戏码,这天下帝位,也不过他们手中的玩物罢了……”

话还未说完,商姒便沉声道:“荒谬!”

“荒谬至极,只是比起陛下女扮男装,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沈熙深深地盯着商姒,淡淡道:“这天下归于谁手,陛下似乎并不在意,可惜臣今后或许再难与陛下续君臣情谊了臣昨日还见着陛下在世子跟前那般娇怯模样,臣也是男子,竟心驰神往……”

话说到此,商姒脸色已十分难看,袖中双手攥得死紧,阴沉至极地看着他。

这般的神色,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

沈熙冷笑一阵,抬手敲了敲车壁,淡淡吩咐道:“回府。”车夫一扬马鞭,马车掉了个头,开始疾驰回沈府。

沈熙又看着商姒,笑道:“陛下无家可回,臣宅邸简陋,却足以收留几日。”

这“收留”二字又咬重了,沈熙得意地看着商姒,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暴怒的神色,殊不知这些日子下来,商姒早已磨砺出隐忍的心性,面上风轻云淡,丝毫不与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