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场突降的暴雨让鸡冠山脚下鸡肠河的水位暴涨,很快就淹没了那座瘦小的桥。 方易跑到这里,回头再看,身后处於漫天的雨,再无其他。银色的兽灵依偎在他身边,它们带着些许温度的灵体正试图让方易冰凉的手脚恢复一些温度。 过了河就是鸡脚村。虽然风大雨大,但还是能看到在风雨之中隐约透出来的灯光。 鸡脚村里有人,这让方易安心许多。为免兽灵离体太久对它们的身体造成损害,方易朝着脚下的几只小雀和兔子握紧了拳头。“谢谢你们,再会。”拳头张开的时候,银色的灵体突然就逸散了。它们没有再凝成可以分别的形体,化成脉脉流光绕着方易旋了几圈,回头消失在雨中。 方易把雨伞攥紧,啪啪啪地踏着薄薄的水跑过石桥,往鸡脚村的灯光跑去。 雨来势汹汹,鸡脚村的人也有些措手不及。村口空置的石屋里坐着几个避雨的人,有人烧起一个小小的火堆,抵御山间的秋寒。火光闪烁,屋中带了暖意,门外风雨似乎也不太可怕了。 “有客人来了,村长。”这时坐在火堆边上的一个年轻人说。 村长闻言将门打开一缝,盯着外面看。 那年轻人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溜光噌亮,被火光照得简直像一个光滑可口的新鲜鸡蛋。他打了个喷嚏,眯起眼睛看看石屋周围:“喂,不对啊,你们怎么把我之前埋下去的东西又挖出来了?” “不是我们挖的,是小孩子……”一个中年人坐在屋角打瞌睡,闻言忙说,“就今天早上的事。他们挖出来之后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放回去,所以就等天师你回来了再……” “我说这里怎么那么冷。”年轻人站起来,沿着墙角走了一圈,“漏气啦,挖走了三个,这个角都漏气啦。” 他指着那中年人坐着的地方说。中年人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跑到了另一边。年轻人从自己挎着的背包里掏出几颗石子,掂了几下,对村长说:“我这次埋得深一些,千万别让小孩再挖出来了。我离开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万一出事了,来的就不是我而是……嗯哼,你们懂,就那个很凶的……” 他边说边打算走出门干活,门刚拉开就看到有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外面,手里的雨伞伞骨都掀折了,浑身是水,十分落魄地看着他。 那人身上有他极为熟悉的缚灵师气息,光头年轻人退了一步,很吃惊地看着来人。 “这里是……是鸡脚村吗?”雨伞已经不能用了,那人干脆把雨伞收好,露出一张虽然水淋淋但一样能看出端正秀气模样的脸庞。 方易没想到鸡脚村的灯光看着很近,山路却完全不通。他在大雨中几度被无法继续前行的路困住,只好悻悻转头,再次回到桥边,重新寻路走。能找到这件石屋实在费尽千辛万苦,进入屋子里的时候因为室温和体温差别有点大,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殷勤将他迎进来的光头看他在发抖,忙甩了自己外套,亲密地揽着他:“冷啊?哥哥带你去烤火。” “白天师……”村长提醒他,“那个,你还没埋下去……” 那光头身上也都是水,看样子也是在雨里跑过来的,并没有温暖到哪儿去,冻得方易抖个不停。他尽量礼貌地表示了谢意,推开光头,自己走到火堆边坐下,默默打量这间石屋。 光头和自称村长的人走出去了。方易环视石屋,看到几个农人打扮的中年人在屋角聊天,看到方易盯着他们,也热情地让他脱了外套烤火。方易确实冷得厉害,在火堆边抖了很久才慢慢恢复。男人们开始跟他闲聊,问他怎么到这里来。 “我从岑家村过来的。那边……” 话音刚落,那几个汉子手里的水烟筒都哐当一下摔到了地上。 “岑家村?!”他们声音都变了,惊恐地看着方易,“你没死?!” 方易:“……没有。” 诡异地静了片刻,有个胆子大一点的人小心凑过来:“那边情况怎么样?” 方易多了个心眼:“你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怕岑家村。” 岑家村和鸡脚村之间的路程大概一个多小时,都是村民比较少的村子,彼此间的来往其实很频繁。认真论起来,鸡脚村比岑家村大一些,富一些,岑家村的很多女人都会选择嫁到鸡脚村这边来。 但是前不久,岑家村那里的人开始不怎么到这边走动了。 “你认识岑芳春吗?”那汉子蹲在火堆边上抽烟,边抬头问方易。 方易心头一跳:这是容晖让他过来找的人。但他平静地摇摇头:“不认识。” 汉子身后的男人都笑起来:“外面的人怎么可能认识她。” 那汉子不好意思地笑笑:“阿春很漂亮,水得哟。是鸡冠山这几条村里出名的靓女。那,那你认识她老公强哥吗?” 生怕方易不知道,墙角的几个男人也凑近了火堆:“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强哥,据说卖□□卖了很多钱的。” 方易还是摇摇头。 男人们口中的强哥名叫莫世强,是岑芳春的丈夫。两人没有领过结婚证,但在莫世强的张罗下摆过酒,这夫妻关系就算得到承认了。岑芳春半年后生下了一个孩子,莫世强出山去挣钱,期间两三年没回来过。 “上个月莫世强回来探亲,没几天阿春就不在家了,莫世强说送她到外面去享福……” 男人刚说了这句,立刻被人打断:“绝对不是享福,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见过把老婆接出去享福,自己儿子留在家里的?”说这话的人获得了周围几人的赞同,纷纷点头。 方易听得隐约明白,又觉得问题很多,正要继续问的时候,肩上被重重拍了一记。 “聊什么,嗯?”刚刚那光头回来了,挨着方易坐下来,“我也听听。” 但他一坐下来,周围的男人们都露出不太好意思,还带着点敬畏的笑容,默默又溜回了墙角。 光头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只有方易还坐在自己身边,只好跟他搭话。 “交个朋友吧。我叫白春水。”光头抽抽鼻子,“你身上有兽灵留下的气味。你是缚灵师?” 第一次见到活体缚灵师的方易在呆了片刻之后,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在说什么。 “你是缚灵师?!” 白春水嘘嘘两声:“这里的人都管我们叫天师,不分缚灵师灭灵师的。” 方易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 “你认识灭灵师?” 白春水挑眉看他一眼。他剃了头发,五官特别清晰,这个挑眉的动作似是疑惑,又带着点挑逗的味道,配合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让方易有些懵。 “当然认识。你既然是缚灵师,自然也知道缚灵师和灭灵师要捆绑行动的规则吧?” 方易:“那你的搭档呢?” 白春水亮出根食指摇摇:“我是例外。我没有搭档。” 方易:“……” “我的搭档太菜,不符合我的要求。”白春水说,“不想跟那么菜的人一起活动,所以我是,嗯,怎么说好呢,就是那种,比较特立独行的、比较有个性的缚灵师。不要把我和别的缚灵师混为一谈。” 方易默了片刻,心情稍稍平静。 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那个人的。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把叶寒的问题甩在一边,他决定问些别的事情。白春水既然自称缚灵师,又出现在鸡冠山这里,说不定和叶寒、容晖他们那些人也是有联系的。 “这个世界上的缚灵师很多么?”方易说,“除了我妈妈,我其实不认识别的缚灵师。” 白春水说哦,这也很正常。“有的缚灵师因为缚灵能力比较糟糕,体现不出来,我们就把他们看做普通人。毕竟这样的人没办法参与正常工作,参加了也是拖后腿。哦不好意思,你别伤心,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你知道,嗯哼,对吧,哈哈,这个世界上有天才,也有庸才。” 他边说边摸摸自己滑溜溜的脑袋。 “你能召唤出兽灵吗?”白春水想了想,觉得不能太为难面前这个庸才,“不说哺乳类动物了,虫子行吗?甲虫,毛毛虫之类的。要不鸟,能召唤吗?” 方易点点头:“能。我刚刚在岑家村召唤出了几只雀灵,还有一只兔子。” 白春水很惊喜:“那不错了啊。这些都是基础中的基础,你好好练,巩固基础。以后总会有进步的,笨鸟先飞嘛。” 方易觉得两个人的对话微妙地岔开了,笑笑,任白春水继续说。 他把岑家村的情况大致跟白春水讲了。白春水见雨势转小,说要亲自去岑家村一趟,看看那里的情况。 方易抆干脸上的水,身上的湿衣服也烤得差不多了,要求跟着白春水一起去。 白春水一脸不太情愿的模样。走出几步后又折回来:“行行行,跟着哥哥吧。看你白哥怎么做啊,学着点。” 方易赶忙点头,匆匆跟了上去。 雨很快停了。石屋中的人们也纷纷离开,前行回家。 叶寒从山上一棵黄皮果树上跳了下来。他解决了岑家村的恶灵,担心鸡脚村也会出事,於是匆匆抄近路到这边看看。 鸡脚村一片静谧,女人孩子纷纷走出来,清理被暴雨打落的枝条。叶寒蹲在石屋顶上看了一会,发现了熟人。 他跳下石屋,穿过看不到他的人们,往村长家走去。村长家门口正站着一个老人,怀里抱着个几岁的孩子。 “老岑,来吃饭呀。”村长招呼他。 老人摇摇头:“不吃了,不饿。” “你再伤心也要吃饭的。”村长把他拽进自家的院子里。